她又看了十几秒钟,决定开口阻止影山继续做无用功。“影山,我刚才忘记说了。”她又多露出半个身体,“鞋柜里有一次性拖鞋,是均码的,你应该能用。”影山飞雄第一反应是先应下,紧接着,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原来依旧没换鞋。但平时在室内打球时换的也是运动鞋,他居然完全没意识到真正的室内鞋和运动鞋穿起来感觉是不一样的。影山飞雄平时是不会犯这种错误的。不过今天不太一样,他刚才又那么害羞,难免会影响到他的判断力。他有点窘迫,嘴唇翕动了一下,而道歉的话就在嘴边,迟迟没有说出口。万里名当然不会生气,她从来不会为这种事生气的。喜欢影山飞雄的时候,他偶尔的笨蛋行为在她眼里格外可爱。分开后……好吧,分开后也还是挺可爱的。万里名把这归功于他那张池面脸。四十在她刚一出声的时候就躲到了影山身后,发觉万里名并没有责怪它的意思之后,就又立马摇着尾巴过来蹭她的腿。万里名转移话题:“你想洗澡的话就自己去洗,浴室最上层的柜子里有新的毛巾。”影山飞雄一直没动。她眨眨眼睛,停在了这里。果然,见她没有继续说的意思,影山才去玄关处换鞋。他这习惯倒是没改。等他换好鞋,万里名才靠着门框继续道:“我的备用牙刷在洗漱台底下的柜子里,最右边。都是新的,你直接用就行。”她头发随手扎成了一个丸子头,但这一晚上下来,早就散了一半。落下的碎发被灯一照,透着暖色的光,显得她的面孔都有点朦胧。影山飞雄过去一直都对美没什么概念。他当然知道万里名是很漂亮的,因为国中和他一起补课的男生女生总会看着她发呆,然后在背地里说星川简直太好看了,但是性格好像不太好,他们都不敢轻易搭话。影山飞雄不明白她哪里好看,也不明白她的性格有哪里不好。这个疑问一直到了高中,万里名依旧是大家口中的美女,甚至就连日向那家伙和万里名说话的时候都会脸红。就是在那时候,他心里突然升起一种奇妙的不爽的感觉。他把这定义为被日向比过去的不爽。不过现在的影山飞雄已经完全不同了。他觉得万里名真好看,翘起的头发很可爱,眼睛也亮晶晶的。因为把重心放在没受伤的右脚上,她靠着门框的动作就显得格外慵懒,像一只高贵的猫一样。就这么看了半天,他才记起来回答:“噢,我知道了。”万里名被他毫不遮掩的视线盯得有点发毛。
倒不是说他的注视里带有什么恶意,甚至连侵略性都没有。就只是……太直白了。客厅的灯还亮着,不过万里名总觉得他挡住了至少有一大半的光。她下意识地往后挪了一点,然后又很快反应过来,她干嘛要躲啊?这里是她的公寓。而且,对面是影山啊,那个有点呆的影山。她有什么好怕的。于是她又回到刚才那个位置,甚至连动作都没有变化。因为她这一个重新回来的动作,影山飞雄稍微高兴了一点:“明天早上你要去学校吗?”万里名一脸抗拒,她示意影山看自己肿起来的脚:“我都这样了,要怎么去啊。学校那么远,我现在做个轮椅吗?”不过真要做的话好像也办得到,她这里材料还挺多的。她正想着,就听见影山飞雄说:“不用做,我明天早上去给你买一个。”万里名:“……?”是她表述的问题吗?“不,我请假了。”她冷漠道,“所以你明天最好……”不要吵到我。“我知道的,十一点之前不能叫醒你。”影山飞雄当然也觉得请假才是好的选择,他脱口而出。万里名别扭地点点头:“你知道就好。”她又强调:“还有,你只能淋浴,不可以用我的浴缸。”不过那个小浴缸要装下影山飞雄确实也够呛。影山飞雄“哦”了一声,眼睑垂了下来。万里名这次很坚定地撇过眼不去看他。她实在不懂,为什么都看不见他的眼睛了,她却还是能从影山飞雄身上察觉出一点委屈来。不是说眼睛是心灵之窗,那窗户都遮住了,她这是有什么透视眼吗?万里名闭了闭眼,决定当影山不存在。她自顾自地洗漱完,又避开伤口擦拭了一下身体,立马回屋关门。影山飞雄的晚安也就没能说出口。以前有一段时间田中前辈和西谷前辈特别喜欢这么跟清水前辈道别,并且说得抑扬顿挫心花怒放。问了才知道当时流行一种说法,说晚安是隐晦的表白的意思。那天晚上万里名和他道别的时候也和往常一样说了晚安,影山飞雄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这个传说中的意思,他莫名觉得有点别扭。不过万里名是从不会关注这些东西的,以前不会,现在更不会。影山飞雄又看了一会儿紧紧闭上的门,蹲下来摸了摸四十的脑袋,跟它道了晚安。洗漱台上摆着她的牙刷和护肤品,桌子上也都是她的各种零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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