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
只小了他半岁的严遵越不忿地撇撇嘴。
“以后我会教你的……有机会的话。”程惊岁不太诚心地安慰。
严遵越这才稍微消了气。
程惊岁得以继续说下去,他说得很慢,像在回忆,又像在犹豫不决自己究竟应该说什么,“眼睛……是我自己剜的。”
“别这么担心。”程惊岁的指尖被抓得刺痛,这让他不得不停下未完的话语去安抚眼眶发红的严遵越,他一方面庆幸自己没真说完,另一方面又自责今日不该惯着严遵越同他说起这些,“颜色太显眼了,我总得想个法子合情理地遮上。”
严遵越想问的太多了。他想问直接遮上说天生眼盲有何不可,童半青怎么会放任他对自己动手,他跟在都护身边又是谁对他评头论足。他从程惊岁怀里仰起头,正能看到他纵贯在右眼上的疤痕——他想问刀尖割开眼皮再剜出眼球时,他该有多疼。
当然,他终是什么都没能问出口,不情不愿地抽身出来,昏暗的沉默像是无间巨口,吞得他几近窒息。
在严遵越将要陷入枯坐之前,程惊岁忽的抬手点上了他的眉心。即便是在点着炭炉的温暖室内,依然有热烈似火的触感来袭——严遵越愣了一下,随即瞬间凝神,一动不动地瞧着两根被自己捏得泛红的手指抬起又放下,有点不明所以,但又让他相当欣喜。
程惊岁眉目低垂,面对严遵越似如过往的迷迷糊糊,勾起些似有若无的笑意:“你皱着眉可不太好看。”
“嫌弃我。”严遵越声如蚊呐,委委屈屈,同时挪挪屁股离程惊岁远了半寸,“我不在你眼前碍事了。”
程惊岁瞥一眼书案上剩下的几本文书,估摸着有几点重要事情已经被挑出来优先看完,只余下些寻常汇报,便抬手一挥灭了满屋灯火,不顾严遵越的惊呼掀开衾被悠悠躺下。
“你……!”平静下来的严遵越在黑暗中瞪圆了眼,摸索着人形爬到程惊岁身边,而后抓住他双肩用力摇晃,“少来,你都没换衣服。”
程惊岁立即寻了个灵巧角度从他手中逃脱,一个翻身躲进了墙角,黑夜之中,只探出澄明的眼睛望着严遵越:“你不睡我要睡了,我可是从卯时忙到现在。”
“但不着寝衣会很难受的……”严遵越越说声音越小,他下意识地把在丹庭城里的习惯带到了金台,显得他娇贵得紧。
程惊岁了然,但还是笑笑开口:“可惜了,我得被甲枕戈而卧。”
严遵越不吭声了,他知道程惊岁存心逗他,但这不妨碍他觉着尴尬。
程惊岁也不催他,只是等着严遵越慢腾腾地脱了靴子,又褪了外袍,慢吞吞地凑过来挨着他睡下,手臂自觉地环住他腰,把头埋进他怀里,鼻尖碰到他胸膛时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多大人了?”程惊岁没有阻止,但还得开口逗他一下。
“比你小就是了。”严遵越继续耍赖。
程惊岁只好调整了一下两人的姿势,方便他们更为舒适地相拥而眠,随即又调笑严遵越道:“也亏得你还睡得着,你醒了有半个时辰吗?”
“我很缺觉的。”严遵越答,短短五个字让他说出了从精神百倍到昏昏欲睡的变化,“我还能睡到明天一早。”
程惊岁忍俊不禁。
严遵越见程惊岁不反驳,便知自己奸计得逞,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
程惊岁今日累极,很快便沉沉睡去。严遵越低低唤他一声也未有回应,于是也不再多言。
黑暗中响起了夜枭的嘶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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