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知序刚骂完,外边就没声了。偏殿陷入死寂,烛火映着帘幔现出大团大团奇形怪状的阴影,偶尔还有呼啸的风声。
他从前最怕黑,也怕鬼,夜里要钻进齐谨的被窝里才能睡着,持续十年,直到他娶妻立府。
然而在暮方台被囚六年,经历生死离别,早就不惧黑暗。
齐知序盯着齐谨的床榻,还是和前世一样的位置,不仅心生感慨。
良久,月小如点,蜡烛燃掉半截,外边又响起声音。
“六弟,吃点吧。”
居然还没走,这都过了四个时辰。真有耐心,难怪上辈子能谋划二十年,害他那般凄惨。
齐知序愤恨地踹了脚步的凳子,却发现自己力气全无,瞬间倒在地上,疼得呻吟起来。
听见响动,窗边立即出现齐谨的脸庞,他站在高处,忧心忡忡:“六弟,你可还好?”
齐知序慢慢地坐起来,剜了他一眼:“滚,我不想见到你!”
齐谨眉心微蹙,他不明白为何甚少见面的六弟会记恨自己,不过到底是六岁的孩子,坐在地上就像团馒头,可爱得紧:“那我去唤宫人给你送吃的,你且等着。”
那可不行,若是宫女给他送吃的,定会传到母亲耳朵里,岂不是丢了脸!
齐知序着急站起来,大声叫住他:“站住,你不许去,敢去我就打断你的腿!”
他刚重生不久,总是不能意识到自己只是六岁的身躯,说出任何狠话都绵软无力。
齐谨看出他好面子,嘴角漾开笑意:“那六弟还是上来接糕点,要不然我就去告诉淑妃娘娘。”
齐知序气得满面通红,站上凳子,朝他啐道:“真不要脸!”
齐谨不答,费力地移开窗户,把一盒糕点递进去:“六弟,倘若我有哪里让你不如意,你可以明说,我定会改。还望你莫要再同我闹脾气,多多担待。”
他惯会说好话骗人,哪里都不好,恨不得他现在就去死!
可此时的齐谨也只是十岁,哪里会懂,等自己稍大一些培养死士,再把齐谨弄死。
齐知序抱着糕点下了凳子,不再多言,甚至扭过身背对着齐谨。
见状,齐谨也识趣地退下,悄声合上窗子。
第二日萧淑妃早早来到偏殿,发现儿子蜷缩着身体躺在地上,睡得香,于是把他抱起来,轻手轻脚地放在床榻。
齐谨注意到食盒被齐知序藏起来,小嘴也擦干净了,暗叹六弟心细。
萧淑妃掖好被子,就对齐谨道歉,承认自己是慈母,确实不能严格要求儿子,还望他念在齐知序是弟弟的份上,宽容大度。
其实无论品性多好的嫔妃都不会对养子和亲子一视同仁,不过萧淑妃已经胜过许多人,才会被刘才人选中。
齐谨没有不满,反而还主动要求守着齐知序。
萧淑妃越发愧疚,又送了他许多财物,还差人去看刘才人。
晌午,日光透过雕花窗格洒在锦被上,香炉里的沉香随着云雾弥漫开来。
齐知序睁开眼又看到齐知序,拿起枕头就扔:“你怎么还在跟前惹人烦!”
齐谨精准接住枕头,正想解释,隐约听到一阵娇笑声,应当是其他嫔妃来了,于是看向门口。
还未见嫔妃,就有一个穿着蟹壳青衣裳的孩童急匆匆地跑进来,扑到齐知序跟前:“六弟弟!”
孩童脖间挂着长命锁和珊瑚珠串,腰间甚至还挂着上好的羊脂玉佩,走路起来还有银铃响声,好不活泼。
齐知序一看到他的脸,就知道是齐显那小子,怒气立刻涌上来,但不敢推开,只敢骂:“小无赖,不许叫我六弟弟!”
齐显还是六岁小孩,被他凶一句,委屈地红了鼻子,一抽一抽地:“可,可是母亲让我叫你六弟弟。”
齐谨顿时明白过来,这是陈贵妃的儿子,两个妃子的孩子吵起来,他必定受牵连,忙劝阻道:“六弟,五弟确实比你大,当然可以唤你做六弟弟。”
齐显慢慢转过头去看齐谨,歪着头思考,在想面前的人是谁。
齐知序一想到齐显未来是齐谨的左膀右臂,连忙捂住他的眼睛,把头转过来面对自己:“不许看他,只许看我!”
齐显:“为什么啊?”
萧淑妃和陈贵妃恰好进来,后者见状捂着嘴笑起来:“显儿又在胡闹呢,你六弟弟病未好,可别伤着他。”
齐知序立即松开手,他可惹不起圣眷正浓的陈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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