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被范维点着,牛二再怎么为难也只能硬着头皮应下。一支舞演毕,阴会水问:“你觉得如何?”周亭这几次被阴会水带着出入各种大场合,从原先的土包仔进城到现在的习以为常不过用了三天。他恭恭敬敬地答道:“此舞不凡。”“那你可知为何能在此地看这支舞?”上首的男子轻轻笑了,举起酒杯朝着歌舞伎又问他。周亭仔细思索,老师平日都是一副懒散模样,对歌舞只是懒懒地看几眼,今天却对这个话题似乎格外感兴趣,一定是在考他了。“因为我朝内外安定,百姓丰衣足食,宇内歌舞升平,只是……”他神色略有些犹豫:“先生日日如此,是不是太过消耗民力,不思进取?”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不敢置信的目光看向口出狂言的周亭。周亭还浑然不觉这句话若是旁人说出来,足够他死好几回的了。“那你可知这画舫建造多少金银?”周亭:“一百两?”“八百两。”阴会水的豪奢让周亭惊讶得扭身仔细看了看这艘船,这艘船吃水不深,船身上精致地建出了两层小楼。就这么一艘船,就值八百两?这还是老师随便用来自己出游的小船。按着农家一年花用八两,光是这艘船就足够一户用一百年!“这画舫百两金银,造一个画舫花这么多钱,便养活了百张口,真正让金银流入百姓之家。若是如仓鼠般将金银留在库房落灰,便有人挣不到这些金银,所以说,世上的那些尊崇节俭的儒夫子,才是真正的争抢名利的人。”周亭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言论, 第一时间想要反驳。前朝的覆灭,便是由于大肆的奢靡,不管朝政。因此本朝的儒学大家便倡导节俭,不论是谁,都以节俭为美德。可是,他竟然找不到理由反驳他。这样的观点竟然在老师眼中是错误的。那他所坚持的那些东西,书本上的只是,都是正确的吗?轰然间,周亭只觉得原先坚固的壁垒摧毁了一角,从前学习到的东西,他再也无法坦然面对。想到方才自己想要劝告老师,减少铺张浪费,以节俭为美德的事,顿时羞愧得脸都红了。阴会水将手上的酒放在桌上,看向周亭,轻声道:“莫非你以为老师是那等骄奢y逸之人?嫌弃老师?”周亭忙回神,连连摆手:“老师帮助我了很多。”这几天阴会水总是会带着他出入各种场合,并不只是为了让他看看自己的权势,更重要的是让自己学习为官之道。这一点周亭十分明白。
可是……周亭的眸光黯淡,神色间满是失落。老师一直说要保举自己,可是直到现在,朝廷的委派文书也没有下来,这让他很担心,老师是不是骗了他。其实这几天,书院里欺负他的人已经不敢欺负他,可他看着那些人每日如常的上课,自己却游湖赏乐,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如果老师的保举不能让他保举得上,他就准备和老师告别,现在回去准备科考,说不定还来得及。心里头惦记着这个,周亭的脸上便带着几分犹豫,总觉的不太好开口。阴会水自来就是人精一样的人,怎么可能没有发现周亭的这点小心思。“不用担心,最迟半月,就能得到你想要的。我既为你的老师,便会送你青云直上。”但要看你能不能承受得住了。阴会水将人打发走,唇畔含着笑意。金溪县县令范维趁机从船舱后走出,躬着身子亲自维他斟酒。见阴会水心情很好,便忍不住在上前斟酒的时候道:“恭喜大人,获得良才。”阴会水淡淡道:“良才?愚才才对。”“站在高处,想要的东西便会自动到手里,怎么会要自己掏钱?”阴会水笑了起来。“画舫建造之时,你给了多少金银?”范维低着头,尴尬地赔笑着不敢说话。一个小小的金溪县县令,掏空了家底也掏不出来钱来雇人建船。于是,只好强征了。忽然起了风。在阴会水微微皱起眉时,有人展开袖子挡住了湖风。那人穿着白衣,只是并没有周亭那样实打实的文墨熏陶,显出几分油滑来,范维忙介绍道:“大人,这是我远房侄儿王焚。”阴会水几年前便在各个地区遍访名医,只为了找人治疗他的头疼之症。也不是没有过名医告诉他如何诊治。曾经有位名医说,只要他少造杀业,便可医治。而可笑的是,他现在所用的镇痛的熏香,却是用孩童心头之血所制。这么多年来,阴会水造的杀业只会像是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多。病也就越来越难治。想到那人,谢源的眸色便沉了下去。但不得不说,阴会水的到来,确实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他该考虑离开的时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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