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一向不显山不露水的昭王殿下,渐渐向暗流涌动的朝局展露出了他颇具手腕的一面。新年春闱结束,殿试上又出了一桩大事。二甲头名的传胪沈綝当殿陈情,长跪不起请求彻查一件冤案。朝野上下议论纷纷,因为殿试上失仪无状,基本上就断送了自己今后的功名,此人如此冒进,恐怕背后当真有内情。沈綝所申的冤案,正是皇家围猎之后,横死的那名六品京官之案。他道官员之死另有内幕,并非与昭王结怨之故,说完就铆足了力要往柱子上撞,被早有准备的禁卫飞身扑住,关押进了大牢。举子以血荐,皇帝震怒之余,无比惊叹其心性,命三司审查此案,伏霄听闻后,以此案与自己有渊源为由,全权交给旁人办理,自己则一连数十日不去刑部,只安心做自己分内之事。 龙虎乱20沈綝触柱未遂数十日后,此案终于有所进展。那六品官员之死的确另有原因,刑部从他家中的账册上中发现玄机,此人曾与大将军高直有金银往来,后来因卷入风波停职在家,大将军忧心自己会因此受牵连,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他逼死在官邸中。死因既变,至于派出刺客追杀昭王的人究竟是不是他,又没了下文。伏霄听说后,主动道:此案已结,当初办案时我便与他结怨,他做困兽之斗时,生出想让昔日仇敌死在他前头的念头也未可知。话虽如此,只说明他昭王仁善识大体,但皇帝怎么想,谁又能说清?贺文逸当日回去就黑了脸,坐在王府中,一时身上冷汗直冒,一时手指皇天骂娘。“我当日就已劝阻过王爷,不要如此着急要了他的命,”季叔玄闻讯叹道,“如今事情半遮半掩,能不能盖过去,全凭皇上的意思。”贺文逸垂着头,面如死灰般:“我已知错了,军师千万要救我!”季叔玄沉着道:“幸好现在殃及的只是高将军,我说句不中听的,将军在朝堂上跋扈太过,恐怕已经是皇上的眼中刺,不如顺势而为。”贺文逸犹豫一瞬,追问道:“如何顺势?”见他不明白,季叔玄解释:“如今边境北夷时常来犯,却只是小打小闹,不成气候,十几年才有一次战事,虽说如此,却仍是陛下的心病。将军近在御前,此时断不会讨到好处,不如趁此请奏陛下,去北方边陲驻守,虽离京千里,但只要兵权还在手中,便无惧朝中风雨。”以一时的让步换取安全,已是最划算的结局了,何况皇帝早有敲打高直的心思,何不就坡下驴,讨皇帝的欢心?
贺文逸听罢,面色几变,似是不愿意。季叔玄又劝道:“陛下心中自然有杆秤,若将军此去能立下大功,那么收几万两银子,还有一个根本找不出罪证的罪名,又算得了什么?筹码本就是用来交换的,一直握在手中,即便价值千金的筹码,也有贱如泥的一日。”贺文逸咬咬牙,站在屋内踱来踱去,如是考虑了半个多时辰,横下心点了点头。不知贺文逸用什么法子劝动的高将军,,我与阿和都看过,言之有物属实难得,要我看,不比状元差。”伏霄拍了拍他的肩膀。沈綝说了句不敢当。师无算拿出一封书信道:“宁县与我的老家只有一山之隔,有些习俗我有所了解,昨日已整理了一些出来,料想你用得上。今别后山高水长,南下道路难行,沈兄路上小心。”沈綝接了,又说声谢,道:“路虽难走,只要心性坚忍,也不在话下。”他抽着驴慢慢地走在前人留下的辙痕旁,伏霄看着这一幕,终是忍不住出声问道:“那人之死与你本无关系,你在殿试上冲撞天子,可想过最坏的后果?”沈綝不曾回头,淡然的声音从风中飘来:“学生少时得恩人资助,方才熬过京师最冷的冬天,纵然他千般错处,对我而言亦是恩人,恩情不可不回报。”又顿住脚步,说道:“即便凶手不能落网,但恩人死因查明,也算慰他泉下亡魂。多谢殿下为学生牵线搭桥,此份恩情,学生亦不会忘。”说话间,人已经走远。伏霄利用沈綝促成这次的翻案,其实心里有愧,沈綝临行前,他先行去信宁县打通关窍,想来沈綝在那里做官能好受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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