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的手,我吹口哨召来了红马,翻身上马,我又看了一眼关岛—
—她的金发依旧有着丰收小麦般的色彩,乃至于小麦般的香气,她的双眼依旧温柔而有力量,但那都不是我所向往的了,“……我走了,保重。”
我全力驱策着双腿下的红马,追寻饥荒的踪迹。
所过之处,见到的都是身材矮小的老人,他们每一个都像七岁的孩子那般矮,每一个又都像百岁的老人那样苍老瘦小。
他们说,饥荒来了。
他们说,所有没有钱购买食物的人,只好接受饥荒给出的交易——
将他们的一部分灵魂与生命放在饥荒天平的一端,饥荒会给出他的货物:生命和灵魂缩减至七年,但不至于立刻死去。
所以他们身材矮小、年至古稀。
“半生灵魂与生命买一时苟延活,大半灵魂与生命买一时苟活,灵魂和生命不可糟蹋。”饥荒如是说。
只是,这些矮小的老人们捱过了饥荒,却无法捱过红马带来的战争。死亡在这片大地上蔓延。
灰绿色的战马若隐若现。
晨星预言羔羊揭开第四封印,他听见第四个活物说:“你来!”他就预知,预知有一匹灰色马。骑在马上的,名字叫做死,阴府也随着他,有权柄赐给他们,可以用刀剑、饥荒、瘟疫野兽,杀害地上四分之一的人。
灰马如风驰骋于大地之上,它在寻找合适的主人。
医疗系的女学生见了它,立志要利用它完成自己的学术研究。
我路过那些垂垂老矣的城市,那些隐蔽的村庄,那些华丽的都市,那些荒唐的赌场,那些光鲜的教堂,那些满是善意的医院,那些充满欲望的花柳场所,那些让孩童们流连忘返的游乐园,甚至是那些真正的战场……
饥荒似乎想要骑着黑马,走遍这个世界。
我能感觉到,他想要更多的灵魂,更多的生命。
他想要学会去理解,人类究竟是什么,人类的情感究竟是什么。他天平左端的收获处,本该储存的全是为晨星降世准备的积累,他却大口大口吃下了那些生命和灵魂。
我不知道饥荒他要什么,而我和他本是同一具身体。他能感受到的,我也能感受到。
甚至,他在收割生命和灵魂之时,主动向我传递信息。
“塞列欧斯,我吃下了很多生命和灵魂,它们的味道……很奇怪。”
“塞列欧斯,我刚刚见到了愿意为孩子牺牲自己的父母,还有为恋人牺牲自己的情侣,真是奇怪……”
“塞列欧斯,我路过了一片稻田,人们说到了收获的时候,这里就会变成一片美丽的金黄,我真想看一看啊。那淳朴的农妇为我煮了一碗粥,她说这就是用麦田的收获物做出来的东西,我好喜欢。所以,我收取她的灵魂和生命时,偷偷给她加了一年的寿命。当她变衰老时,我觉得,很奇怪……”
“塞列欧斯,我到了你小时候,不,应该是我们小时候待的福利院,过去我们认识的人都不在了。但还是有人认出了我们,他们很恐惧,想要杀死我,我、我觉得有些害怕……我想活着……”
“塞列欧斯,我听说你在追我。你骑着代表战争的红马,我们同时出现,死亡很快就要到来了。你有遇到什么有趣的事吗?我也希望你能告诉我。”
“塞列欧斯,为什么你从不和我说话?啊,今天我见到了皇帝,他说他想要用半个国家的财富,来换取我将他敌国人们都变成老人。这是很好的交易,我接受了。但我还是很讨厌这个皇帝,于是达成他的愿望后,我也将他变成了老人。”
“塞列欧斯,我见到了一个很熟悉很熟悉的人……她有着红色的长发,她身上有着迷迭花的香气,我……非常非常喜欢……”
兴登堡?!
他见到了兴登堡。我心中悚然一惊。
“塞列欧斯,我好像有些理解人类的生命和灵魂了,我见到兴登堡时感受到的东西,和那些为了孩子牺牲自己,为了爱人牺牲自己的人,很像。我不想吓到她。”
“塞列欧斯,她朝着我笑了。”
到这之后,饥荒不再向我传递信息。
我最不想见到的,就是兴登堡被搅进这件事里。这意味着我不得不再次见到她,我——
那时候的不辞而别,那些对她的忽视和欺骗,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她将如何看我?她又将如何看待这糟糕透了的一切?她又会怎么看主动去找她的饥荒?
饥荒有着和我完全相同的脸和身体,和犹如小孩般的心智,和我相比,她会更喜欢我,还是饥荒?
想到这里,我悚然一惊,握紧了手中的鱼牙。我、我竟然,在将自己和自己作比较,在想哪一个自己更能讨兴登堡欢心。
塞列欧斯,你太可笑了!
星夜兼程,我终于来到了饥荒面前,他身边是安静的兴登堡。
红发的少女一如我逃离她时那样美丽,黑色的战马蹲下身,任由她抚摸着柔软的鬃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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