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思,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剪个头发?”
那一头长发漂浮着,水已经冷了,收缩在变色的皮肤上。
“换个发型,换个心情——应该是前前前男友跟我说的话吧。但是他剪完之后变丑了,然后分手了。”
潮湿的地面上零碎几簇发丝,缺口破烂,和手腕上的伤口一样破烂。
“那就神奉日吧,出门我喊你。”
最后的仪式由自己执行,破烂的血色天罗地网,困住不能被肉眼观测的庞大躯体的一角。
品橙信仰的神,原来是红色的。
“神就在心里啊,到时候就能见到了。”
“向神祈祷,灵魂会被拯救的。”
“神不会怪我。”
神最慈悲,不喜欢不厌恶。
人最脆弱,喜欢这讨厌那。
“如果没有这些自由,日子就没意义啦。”
神那么近,也那么远。
人那么近,也那么远。
生这么远,也这么近。
死这么远,也这么近。
“咔嚓——咔嚓——咔嚓——”
断口整齐。
明亮眼睛露出来。
在镜子里又对视了。
站在同一侧的人,对视同一侧的影子。
浸入同一片的海,才有了同样的影子、心跳和海水里鼓胀四逸的气泡。
从一片透明的虚无,习得人体的线条。
朝上,朝下,朝左,朝右。
同样张开的嘴,突然获得的呼吸和声音。
在海水里下坠抓住的名字。
被牢牢握紧,只是没有意义。
没有办法理解。
“居然一点都不挑食的吗?没有什么特别讨厌无法下咽的食物吗?”
“或者特别喜欢的?”
要回答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
“他是谁?”
“哑巴吗?”
“他的名字!”
“哥哥还是弟弟?”
“快点,你的名字,不要耽误时间,我们要登记。”
要回答什么?
“剪完了,喜欢吗?”
要回答什么?
“走吧。”
回答了什么?
跟随在右手后方,一个手掌的距离。
具象实体的手掌,抓住薄薄一片衣服的触感和纸币的触感全然不同。
饥饿和疼痛不知道怎么冒出来,尖锐扎在皮肤下,汩汩流淌。
以人类的形式存在,荔思才分清楚睡眠和疲惫的区别。
不思考地跟随,穿过街头巷尾,隐没在黑暗里,第一次见到灯光下的房间摆设。
困倦,灯光亮得闭不上眼。
“李偲,我想吃东西。”
站在门外,门里的男人脱掉分不出区别的黑色风衣外套,没有回头,也没有关门。
光一寸寸舔过发丝,鼻尖,滑到衣缝里。
完全暴露在光下,脖颈,脊椎,尾骨,小腿。
赤裸的脚尖抵住后跟,鼻尖靠在肩膀正中的凹陷,深呼吸。
侧脸冰凉,贴上后背,被心跳震醒。
这么小的空间才让人贴紧,好像要融化成一团那样紧,像无法理清的两团水。
浮起的水,下沉的水。
干净的水,浑浊的水。
被光分解的水。
无法呼吸的水。
再也回不去的水。
没想过回去的水。
就这样凝固冻结吧,水。
“李偲,我不想吃青菜。”
如果要融化,就融进眼眶、手掌、嘴巴、血液和心脏。
把我融化进他的心脏。
所有生动,无论真假,都回到原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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