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那个琥珀的石头,雨点流进裂缝,成了一道莹莹星河。魏峥力竭,一手挥乱了卦象。雨还未停。一切阴郁霾霾,压着人喘不上气来。郁雾修道不过几年,抓鬼的道行还排的上号,其他分类就学艺不精了。比如这孩子算出的卦象,他解不出来。“这卦怎么解?”郁雾问。打雷了,一道煞白亮起瞬间又灭。谷垚在雷声中开口,神色被阴暗掩埋,“恶鬼现世”郁雾一惊,转头再想去看能算出此等卦象的小孩。没想,正对上那双黑眼。一道轰雷再响。这下郁雾肯定了,他能看见,他们。魏闲撑着伞往家跑,一边跑一边踩水坑,心里正美,有他弟以后都不会被雨淋,兴许一辈子都不会,以后拿这个出去吹牛,让他们羡慕去。“诶?阿强”墙根地下蹲着那落汤鸡可不就是阿强。魏闲赶紧跑过去,将伞歪了过去,“你怎么在这?快进屋去,被雨淋要生病了”阿强是远近闻名的病秧子,从小就怪病不断,胎带的顽疾。他母亲怕他月份里就夭折了,特地取了个‘强’字,也不知有没有用,吊着一口气也活到现在了。魏闲没见过阿强爸爸,只见过几面他的母亲,很漂亮,只是每次看他的眼神都有点吓人。魏闲致力于让全村的孩子一起玩,所以前几年也找过阿强,只是阿强体质太弱,跟着玩一次大病不起的好一阵。搞得魏妈魏爸又是跟人家上门赔礼,又是给魏闲好一顿揍。揍不揍的倒无所谓,反正他也总被揍。主要害的阿强卧床,高烧好几天不醒,他心里过不去。等阿强醒了,他也不张罗着带阿强出去玩了,顶多带点新鲜玩意给他。每次看阿强是真喜欢他来带的东西,魏闲心里的愧疚能好一点。“反正也会死的,阿闲哥”阿强的声音混在雨声里,不真切。魏闲才半大的孩子,还没开窍呢,对于死理解的并不深刻,忽略了阿强此时的执拗。“说什么呢,快进屋去。周姨又要着急了”魏闲边劝边要把他从地上薅起来。阿强也不知道突然哪来的那么大力气,硬是死扣着魏闲不起来,魏闲这才从那双红的眼睛里知道,他哭了。“我的病不会好了,我不想再吃药了,不想再再做那些事了,我我不能再跟阿闲哥玩了,你肯定也不喜欢跟我这样的人玩”“我还以为什么事呢”魏闲笑了声,“快起来,我肯定愿意跟你一起玩啊,我明天叫虎头他们一块去找你。就从窗户那,绝对不让周姨发现,快起来吧,我送你回家”“真的?”阿强好像这才从自己的呓语中苏醒,问的小心翼翼。“真的”魏闲终于把这瘦猴子从地上拽起来,“我先送你回家,我也赶紧回家,不然阿峥该着急了”阿强顺着魏闲的力道站起来,后知后觉的冷,没力气。魏闲看他脸白的发青,下一秒就要晕倒的样子,赶忙把人背起来往他家里赶。
“阿闲哥要是我是你弟弟就好了”魏闲听他这糊里糊涂的话,怕不是烧上了,“你本来就比我小两岁,可不是我弟吗?你别说话了,省点力气回去,周姨看你这样不得打死我”开了阿强家的门,扑面来的苦味呛人,魏闲把人放下。来回耽误好一会,他着急回家,阿峥不知道要急成什么样了。“周姨!阿强淋雨了”叫了几声里屋黑黑的没光影,也没人回应他的话。“周姨呢?”阿强靠墙站着,瘦弱的身形彻底被黑暗吞没,闻言只说,“她不在”“不在?”魏闲疑惑,“下雨天不在家去哪了?”“找人”阿强说。魏闲根本不懂下雨天要找什么人,也没心思多细究。着急回家,但又不能真把人扔这不管了,他这家里又没人。“先擦身体,我给你烧水去”魏闲说着就要摸索着往里屋走。“不用!”雷声轰起。阿强快步堵到他面前,闪电的白炽下,魏闲看见阿强已经将要扭曲的脸。那张脸更白,白到与炸现的光融合,看不清神情。“不用,你快回去吧”阿强补充,“别让你弟弟等急了,我妈我妈等会就回来了,她看见你又要不高兴”“反正都到这了,我先帮你烧壶水,你生病那架势可吓人”“真不用,你走吧,你明天记得说话算话”“那好吧,我走了”魏闲推拒不过他,也得作罢了,他确实挺害怕周童的。魏闲离开时,莫名回头看了一眼。阿强还站在原地,身后是彻底的黑暗,身前是窗户打进来的一秒光明。光与黑之间,他站的虚弱。 元三里又是一场雨,雨打在地上,像滚落的珠子,杂乱无序,砸地人心慌。魏峥死在那场雨里。因高烧虚弱的身体,挣着最后一点力气握住魏闲的手,直到身体僵硬,死亡。记忆开始破碎,魏闲的嘶吼,魏爸魏妈无力的哭泣,雨水不停歇的敲打。有人伸手轻轻阖上他的双眼,视线最后只剩那一抹带着消毒水气味的衣角。黑棺沐雨,高挂的白布吸饱了冷气,湿哒哒无生气的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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