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翎微微颔首,低头进了马车。城门的守卫已经被端王妃买通,在子时一刻,看到马车出城,纷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这么放他们出去了。卫礼驾驶马车,日夜兼程,路上遇到驿站,凭借端王妃的妥当安排得以顺利换马,仅用两日就到达了北州。才刚刚进入北州的地界,宋翎便发现这里气候恶劣,几乎是荒无人烟。想到周清弈居然在这里待了那么久,就止不住的心疼。宋翎急切道:“卫礼,再开快一点。”等到他们的马车赶到北州城门的时候,天已经半黑了。宋翎下了马,寒风扑面而来,吹得人都快要站不稳。他磕磕绊绊地找到城门口,没等进去,就被侍卫拦下。“站住,这里不许进去了!你是哪里来的?城内现在爆发疫病,你若是想活命,还是赶快到别处去吧。”宋翎抽出玉牌,神情冷冷道:“看清楚,本殿下是谁。”“昭华……昭华殿下!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请殿下恕罪。”侍卫赶忙跪下,不敢抬头。宋翎摆摆手,不想多生事端:“罢了,你也是忠心,看守城门尽职尽责。车上有药材,此次就是来救援你们的。京城来的周舍人何在?”“多谢殿下。”侍卫起身,做出“请”的手势:“周舍人在刺史府里,殿下请随我来。”北州刺史的府中一贫如洗,凡是能卖掉的东西,他都拿去换药材救治爱女了,如今他的家宅显得空旷无比。宋翎走到北边厢房,听到了几声熟悉的咳嗽,他步伐加快,推开了厢房的门。周清弈侧身躺着,头伸出床边,不停的咳。听到门响,他以为是府上送饭的小厮,用沙哑的嗓音询问道:“京城那边有消息了吗?”宋翎脚步一怔,看到周清弈他患病的模样,一时情难自己,以手掩嘴,眼眶发热,几欲落泪。周清弈已经看不清了,故此用一条白纱覆眼,却依旧能望见那高挺的鼻梁,薄粉的嘴唇,憔悴而苍白的面色,衬托得他像一块易碎的玉。桌上有摆着一个水壶,宋翎听到他咳嗽,就知道他嗓子不舒服,于是便不动声色的走过去给他倒了一杯水。没听到回音,周清弈紧张起来,严肃质问道:“你是谁?谁进来了?”宋翎坐在床边,扶起他的背,把水杯放在他唇边。这双手触感细腻,极其熟悉,周清弈把杯子推开,任凭它滚落在地。他一把捉住宋翎的指尖,慢慢的抚摸着,心中的不安渐渐变为欣喜。
“还没认出来吗?”宋翎浅浅一笑道:“夫君,是我。”周清弈激动得语无伦次,着急道:“翎翎,你怎么来了?京城离这里那么远,你怎么过来的?有没有受伤?城里疫病传播,你有没有……”宋翎揽紧周清弈的后背,将他拥在怀里,泪如雨下,懊悔道:“早知道这样,我说什么都不让你来……”周清弈知道他哭了,心里一阵阵的泛酸,抬起手怜爱的摸着他的脸颊,替他擦去脸上温热的泪滴:“翎翎,不难过,我没事。咳咳……”“都咳成这样了还说没事!你的眼睛怎么样了?也是因为疫病吗?快让我看看。”宋翎正准备揭开他眼睛上的白纱,周清弈却下意识的别过头,温声道:“翎翎,别摘了,我已经看不见你了。”“怎么会看不见,大夫怎么说?”宋翎心急如焚,迫切想要看到那双清澈眸子如今的模样,于是便伸手扯开了周清弈眼睛上的白纱。他的睫毛依旧是浓密纤长的,可黑眸却失去了往日的明亮光彩,只是呆呆地望着前方。宋翎捧起他的脸,轻轻吻上他的眼睑:“你别怕。我带了药材来,兴许对你的病情有用。不管付出多少代价,哪怕是寻到天涯海角,我也一定会让人治好你。”周清弈笑笑:“好。昭华殿下一诺千金,我相信你。”似是想到了什么,周清弈问他:“翎翎,是陛下让你来的吗?”没多久他又反口道:“不对,这里有疫病,你是皇子,陛下怎么会让你过来?难道你是……”“父皇想要放弃北州的百姓,我和兄长劝说无果,只能跟卫礼偷偷过来寻你了。”宋翎道:“清弈,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我既然来了,就知道有什么后果,木已成舟,这种时候你别想叫我回去。”周清弈揣摩帝王心思,竟也不知为何景帝要放弃北州。这里的冬季虽然气候恶劣,土地贫瘠,可依然是兵家必争之地。即使帝王做出这样的决定,但是周清弈和北州百姓相处了这些日子,实在不忍心对他们弃之不顾。宋翎问:“怎么不见谢均?他也病倒了?”周清弈道:“谢将军带士兵出去追讨物资,东西到手了,可他到现在也没回来。”“或许他有自己的考量。”宋翎把周清弈放平在床榻上,给他盖上被子,温柔嘱咐:“我去给你找大夫,你在这等我。” 解药谢均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昏脑胀,四肢疲乏。他尝试着动了动手指,又咬咬舌尖,发现能感觉到痛意,说明还是有知觉的。只要有知觉,就证明他还没死。不过,他现在是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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