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治重要吗?当然重要。所以庆历新政重点的十条政策中,才会有整整七条都与它相关。剩下三条所谓富国强兵的措施,唯一一条和军事有关的修武备,都因为辅臣们的集体反对而从一开始就没有施行。然而正是因为它对于大宋文官们来说,实在太重要了,是他们的饭碗,他们的命根子,他们维系家族传承的根本。所以我才不支持庆历新政上来就针对吏治,或者说,不支持针对吏治的全盘。】【事实上,范仲淹对于改革将要着手的几个方面,认识是清晰的。他比王安石还更好的一点,就在于他更谨慎,更踏实,他知道改革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所以这三个方面不能够同时进行。故而只选取了他认为最根本的吏治下手。但是他没能意识到,改革这种事情,就应该将自己的伙伴搞得多多的,集合多数派的力量,再逐步将少数派的反对而消灭。如果他从军事方面先开刀,刚刚经历过宋夏战争的惨败,心理尚且残留着阴影和火气的宋朝文官们,骨头虽然已经有点软了,行为上却还是能被那种耻辱感所激励起来。修武备虽然遭到了反对,但那是因为府兵制的存在已经违背了历史潮流的发展。宋军不需要再增加数目,尤其是纸面数目了。他们需要的是大刀阔斧地梳理,从上而下地断开那些错综复杂的勾连,查清楚自己手下到底实际有多少兵,有多少能打仗的兵,怎么让不能打仗的兵变得能打仗。而正巧,范仲淹是自己从西北边疆走出来的人,是亲身见识过前线厮杀,通晓军事的人。以宋朝重文轻武的国情,利用文官势力强大于武官的便利,集合文官力量将冗兵背后那些破事清算干净——这才是他当时最有可能办成的改革。顺便一提,募兵制的发展本意是让军队这一国家强制力最直接的体现,彻底从农业生产中剥离出来,使得其职业化,真正成为国家政府手中一柄无往不利的尖刀。大宋能把职业军队搞得还不如半农半军,也真的是让后人“佩服”。】!——“?”王安石抬起了头。对于自己在后世人口中再次出现了名姓这一点,他并不感到意外。毕竟天幕可是上来就拿他当开篇的话头,摆明了要把他主持的变法当做重头戏,自己什么时候再出现一趟都不显得突兀。然而——王安石皱起了眉,将后世人那句评价在自己心中琢磨了一通:范公比他好,就好在更谨慎踏实?他难道很狂放激进吗?!对自己的想法并没有多少自知之明的王相公默默审视了一遍自己心中草拟的改革方案,看来看去都觉得完美无缺,并不感觉有什么显得激进的地方。
他还吸取了范公首先拿吏治开刀的教训,对官员决定先怀柔一波,得以回避一些问题,免得改革上来就失败了。这难道还不谨慎吗!獾獾不赞同的眼神jpg军,事?范仲淹一愣,他此前并没有想到这个问题上面去。他到底也是文官,哪怕在西北边疆主持过军务,也不能被划分到武人的行列中去。虽然不吝啬于自己对于某些将才的欣赏,却也保持着文官集团坚定崇文抑武的默契。所以他会出于自己对朝堂天下的责任心,认识到了宋朝军队上出现的问题,进而想要着手去解决,也会在被同僚一致反对后轻松放下。毕竟军事改革,这就好像是一根深扎在宋朝皇帝和文官心中的尖刺,是两者达成一种微妙联合执政的基础。皇帝恐惧让武将掌权威胁自己的皇位,文官不想让武将来瓜分自己已经据有的利益的蛋糕。可是——后世人这样的说法倒是有一定的道理。他若有所思,抬头迅速且无言地扫视了一眼身后朝堂因为这番话产生的局势变化。有改革派拧眉,对于这样的抉择不甚认同;有保守派错愕,脸上因为自己也许可以逃过一劫而浮出喜色;有武将黑脸,但被压抑控制太久,面露不甘却也不敢出声反抗……而冷眼旁观着这朝堂波澜,范仲淹意识到了后世人不曾言说的部分,它不管怎么努力站在大宋文官的立场上试图帮他们解决问题,字里行间还是流露出来的个人的价值观。拿武将开刀固然比从文官入手来的简单,宋朝的武将虽然没什么权力地位,钱好歹有的是。光把他们从上到下梳理一通结束后,所能得到的利益,已经足够让宋朝上下焕然一新了。可是武将也是人,也是官员。他回首,沉吟着看向上首的赵祯,心中不免有些犹豫和怀疑。他们没了钱,势必还是要得到一些权力作为安抚用以平衡文武的——换句话说后世人本身其实还是想着文武均衡的局势去。但这话范仲淹作为文官的代表不能说,只能指望皇帝自己去明白这举措背后隐藏的风险,用着皇帝才能使用的手腕进行cao作。但今上,真的可以吗?赵·身体里流着老赵家平衡拉扯本事的血·历史上因为担心范仲淹结党所以利落贬人,痛快到甚至不管改革了·祯:阿嚏!【除此之外,范仲淹虽然没有想过将政治经济军事三个方向的改革一网打尽,对于吏治方面的下手只能说是和王安石一脉相承的宋朝改革家激进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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