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这阴雨天,彼此离得近的人家便带着自家小?辈上门走?动,长辈们多了?个出门闲谈的正当理由,既打发了?时间,也能趁机给?自家儿女相?看一二,若能凑能一对儿,自然是皆大欢喜,凑不起?来也没有?妨碍。萧时善感叹京师妇人耐不住寂寞,这种事情竟也成了?一种风尚,还争先恐后地生怕被别人抢了?先,即使有?些人家的公子没跟着来沧阴,那家夫人也会走?上一趟,替自家孩子占个名,当真是风雨无阻,不辞辛苦。直到六月底,云销雨霁,日光从云层里破云而出,这场历时半月之久的大雨终于?停了?下来,各家夫人们的热情也暂时告一段落。本以为在这场堪称相?亲庆典的时间段里,国公府的几位姑娘也能定下亲事,只是没想到云桢那边都有?苗头了?,云榕那边却没有?成。这日,萧时善刚到老太太屋里,就见云榕窝在老太太怀里抽抽搭搭地抹眼泪,她不禁问道:“这是怎么了??”话音未落,云榕就红着眼睛瞪了?她一眼,萧时善不明所以,自问近来没有?得罪过?云榕的地方,何以如此愤恨,像是要扑上来咬她一口似的。屋内气氛有?点古怪,见二嫂蒋琼也在场,萧时善便在她旁边坐了?下来。这会儿老太太的脸色不太好?看,“那吴家的公子实在不成体统,见他斯文有?礼,还当是个好?的,不承想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幸而没跟他家结成亲,早早看清人品也免得后悔莫及。榕丫头你也莫哭了?,仔细哭坏了?眼睛,快下去洗把脸清爽清爽。”郑夫人跟着劝解了?几句,让丫鬟带云榕下去洗脸,又转头宽慰起?老太太,“老祖宗也宽宽心,为了?那等人不值得动气。”郑夫人留下来陪着老太太说话,萧时善和蒋琼略坐了?一会儿便出来了?。出门后,蒋琼扶着显怀的肚子,瞧了?萧时善几眼,笑道:“听说吴夫人和吴公子来愉园那日,三弟妹也瞧见了??”萧时善眉眼微动,这事难道还跟自个儿有?关,“给?老祖宗请安,碰巧遇上了?而已。”蒋琼叹息道:“这就是了?,我若是男子,见了?三弟妹这般美人,也会魂不守舍,茶饭不思,哪里还看得见别的女子。”偏巧在说此事的时候又让云榕给?听到了?,可不得怄得要命。这对萧时善来说,可不是件好?事,她已经嫁了?人,传出这种话来,即使传不到外头去,也难免给?老太太等人留下不好?的印象,况且中间还有?个云榕,这下怕是把她给?得罪惨了?。蒋琼与?萧时善说完话便去了云榕的屋子, 进门就听到隐隐的啜泣声,她走到里间,见云榕趴在床上哭个不停, 便开口说道:“怎么又哭起来了?待会儿老祖宗要见你,你就这副模样过去??快起来梳洗梳洗,别把自?个儿气坏了。”云榕猛地坐起身,哭道?:“我还有什么脸见人,死了倒好!”蒋琼忙道?:“说什么?傻话,这话可不能再说了。你也别听风就是雨, 又没跟那吴家定下, 经了此事,反而让咱们?瞧出吴家公子不是可以托付之人,也是桩好事。”云榕含泪道:“这算什么好事,她早不来晚不来,偏偏那时候去?请安, 又打扮成那副样子,我看她就是故意的!我哪里比不上她了?”蒋琼听出来了,还是因为不甘心, 云榕是二房唯一的姑娘,上头?的长辈疼爱, 几个哥哥又宠她, 到哪儿都是被人讨好恭维的那个,心气自?然就高了,在得知那吴家公子是为她三嫂犯起了相思, 面子上挂不住。“我们?家二小姐哪里都好, 怎么?会比不上别人?是那吴家公子有眼无?珠,还想那事做什么?, 卫国公府的二小姐还怕嫁不到如意郎君?”“二嫂你说什么?呢。”云榕被说得满脸涨红,“我就是看不惯她那副样子,招摇做作,恨不得让所有人都围着她转,哪里比得上姚姐姐,要是三哥娶的是姚姐姐,我自?然会心甘情愿地喊声三嫂。可她呢,一个丧妇长女能嫁进卫国公府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居然还耀武扬威的。”蒋琼如今身怀有孕,对这点争强好胜看淡了,要不然她也得跟着云榕嘀咕几句,“怎么?又说到那里去?了,你再?不满意,还能把你三嫂换了?”姚姑娘是好,但谁让两个人缘分?不够呢,卫国公府可没有休妻另娶的事。这话说得云榕哑口无?言。“快起来洗把脸。”蒋琼叫了丫鬟端了水进来,她走到门口看了看天,乌云散去?,露出了晴朗天空,如今停了雨,这一两日里就该回国公府了。沧阴地界的地势较高,受大雨影响较小,但京畿之地却是实实在在地遭了水灾,低洼地带的积水足有一丈多?深,房屋倒塌,人畜淹溺,死伤无?数,就连京师的各大衙门都灌进了水去?。原本打算雨停之后便启程回府,但派去?打探消息的人回来通报,城门口积水未消,车马进出不得,只能等京师积水排净方可通行。如此过得五六日,得知城内积水已清,各府家眷才登上马车,陆陆续续地从沧阴回了京师。路上,萧时善看到了不少衣衫褴褛的百姓,大雨冲塌了房屋庐舍,他们?无?处安身,就在路边铺席而卧,身旁堆着些锅碗瓢盆等家当,有些地方受灾严重,整个村子都被淹了,死的死,伤的伤,能保住一条命便是不幸中的万幸。萧时善身处愉园,自?然见不得外头?的惨况,猛地一瞧才更教人惊心,要知道?便是下着雨,那些贵妇人也还在做客说媒,谁承想京畿都给?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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