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冷冷的,斜照洒落在原木质地板上,一旁床上的男子似是陷入噩梦,脸色煞白眉头紧缩,身躯不安地挣扎。
“谢玉……谢玉!”
祁程猛的一痉挛,紧闭的眼睛突然张开,瞳孔放大——
他又梦见谢玉了。
无边无际的黑暗中,一道发着白光的背影,始终没有背过身来。
谢玉,离开一年了。
许是对他失望了,他久等不至,尝试了很多方法,寺庙、烧香,道观,求佛,都没等到爱人转身。
他,还能算是谢玉的爱人吗?
那道惊天的碰撞声在他脑子里循环了一遍又一遍,他吃饭的时候,过马路的时候,开会的时候,总是会如幽灵般响起,如蛆附骨。
他被困在那天夜里了。
这是上天对他负心的惩罚。
如果不曾遇见,谢玉还会是一个洒落的大男孩,家教良好又懂礼,长得乖巧还会疼人,他还会被这世间肆无忌惮偏爱。
永远阳光,永远明媚。
如果他再勇敢一点,心思没有那么深,如果他再年轻一点,不负情深,谢玉会不会不会那么决绝走到那一步?
法拉利车身撞得稀碎,浑身是血的年轻人倒在血泊中,弥留时刻手指还在努力伸向手机,永远闭上了眼睛。
这张车祸现场照片时一入祁程的眼,就让他整个人如雷击般,脑子全然空了,站都站不住,他知道谢玉最后那么努力靠近手机是想再听听他的声音,听他再叫叫他。
叫他一声,“老婆。”
可直到最后一刻,他连这么微小的心愿都没能满足谢玉。
他算什么爱人吗?
他配得上吗?
祁程眼眶中的泪含了好久,最后还是转着圈落下来了。
都说“男人有泪不轻弹”,他上一次,是丧妻丧子,这次,锥心之痛何曾轻过?
他知道谢玉没有安全感,二十出头那么美好的年纪,还没长成一个成熟的男人,浑身青涩的少年气刚散去,碰上了他这么个冷心冷情的负心汉,被迫在委屈中,在不甘中,在嫉妒中拼命想追赶他的脚步。
被全部人捧在心上的娇娇儿受尽了本不该吃的苦。
是他太自私、太龌龊、太傲慢,忘了年轻人的真心也是真心,比钻石还亮,比珍珠还真。
谢父、谢母找上他的时候,祁程真的无地自容。
在新闻里常出现的大人物,以往露面都是面色威严、气正身正,拿着谢玉照片递给他的时候,两鬓白发丛生,双眸全是红血丝,形容枯槁。
那么高雅端庄温和的谢母,也是捻着手帕不断落泪。
他们一句斥责的话都没说,给完照片相互搀扶着就离去了,可祁程知道,他们心里是怨的,怨他不是良人还来沾惹他们家的宝贝,怨他……让谢玉,停留在了二十三岁。
谢家三代单传,即使是多子女的年代,子息也稀薄,谢玉从小起就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
可这么好的一个孩子,在京海那么多年都一点事没有,在闽省半年不到,他就把人家的宝贝摔得四分五裂。
再也……看不到了。
谢家怨他,他连谢玉的葬礼都不知道,不知道葬在哪,不知道……谢玉走的时候疼不疼,他连个念想都没了。
连个祭奠的资格都没有。
祁程的心犹如钻心般疼,他好悔,好悔啊!
如果不是太自卑,如果再勇敢一点,如果没有用卑劣的手段,用谢玉的在意程度谢玉的受伤程度来试探年轻人的爱意。
如果再主动一点,哪怕只是一点点,会不会完全不一样……
头发凌乱、胡子拉碴的男人,眼神里疲态尽显,呆呆注视着地板上月光,末了,掀开被子,犹如游魂般走到客厅的酒架处。
机械般取出一瓶龙舌兰,褐色的酒液在杯中摇晃。
祁程一饮而尽。
内心的痛苦越压越烧,在烈酒的作用下如野草般疯长,他不敢奢求原谅。
谢玉,谢玉啊……
来看看他吧。
男人脸颊通红,眼神迷离,脸贴在桌子上,双手无力地垂在两侧,口里喃喃喊着爱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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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程,祁程,快来。”
想到梦寐以求的呼唤,祁程怔怔地睁开眼,是谢玉!
眼前的谢玉笑意盈盈,褪去少年的青涩,肩膀宽阔结实,脸部线条硬朗,下颌线分明,整个人散发着成熟男人的气息。
他颤抖着手,不敢置信地摸着谢玉的脸。
终于肯原谅他了吗?终于肯入梦来了吗?
“哎呀,你怎么呆呆的呀?老公。”
谢玉一边假装生气,一边还是顺着他,将自己的手覆在祁程的手上,温热的肌肤触在一起。
不是梦?
祁程被这种真人肌肤的触感惊呆了,手指微微往下摁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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