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昔昭看了她一会儿,摇摇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活着,就还有盼头,说不定哪一日,你就能回齐国了,也能心安了。”女人沉默,她觉得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再体会到什么是心安的滋味了。她没再跟孟昔昭说什么,而是起身回去,拿苏若存留下的荷包,把荷包交给孟昔昭,两人都有些静默,谁也没说话,就这么转身分开,走向各自要走的道路。……苏若存的荷包很旧,上面的针脚也不怎么样,这绣工的水平,大约等于他妹妹孟娇娇。但孟昔昭就像捧着一个无价之宝,把它放在自己胸口,拍拍确定不会掉,这才放心下来。每日下午,顾娉婷出摊前,他们会见一面,学几句用得上的南诏话,孟昔昭早早地过来了,然后沉默的看着地面。顾娉婷推着她的摊子,远远的看见孟昔昭身影时,她心里就有一种预感。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反正就是一种预感,从今日起,她的人生,便要天翻地覆了。把顾娉婷带回自己住的地方,贾仁良正好在这里,看见顾娉婷,他愣了一下,刚想问这是谁,孟昔昭却没搭理他,而是带着顾娉婷走进去,然后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屋子里,孟昔昭从怀里拿出荷包,然后交给顾娉婷。看见这个荷包出现,顾娉婷本就紧张的面容,瞬间变得僵硬起来,她没有立刻去接,而是死死的盯着这个荷包,然后问他:“我家娘子……”孟昔昭默了默,说道:“只剩下这个了。”顾娉婷的心里传来轰的一声。悬了一年的大石,终于落下了,也把她那一直存着侥幸心理的心脏,砸了个稀巴烂。一瞬间,泪水就从她的脸上掉了下来。她都没察觉到,甚至还觉得自己很镇定,可站在她对面的孟昔昭,分明看到她的身形晃了晃。孟昔昭不会安慰人,更何况,此刻,没有任何语言能安慰到她,于是,他只是把手中的荷包递出去,塞到了顾娉婷的怀里。她下意识的道谢:“多谢郎君,帮我找回了我家娘子的——”遗物。这两个字,好像一扇门,瞬间封锁了她的声音。孟昔昭看着她,突然说道:“你哭吧,若有人问起来,我去应付他们,我很会说谎的,哭一哭,也不会引来危险。”而在孟昔昭的这句话之后,顾娉婷就再也忍不住了,她攥着荷包,猛地蹲下,痛到极致的哭声瞬间响彻整个房间。说实话,这哭声,很难听。并不是美人垂泪那样的我见犹怜,而是嘶哑的、不像人类一般的嚎哭,虽然难听,但再是铁石心肠的人,听到以后,也会不受控制的跟着落下泪来。孟昔昭因为离得最近,默默的跟着哭了好一会儿,等他冷静下来的时候,甚至还有点想笑。当然,笑是笑不出来的。等到顾娉婷哭累了,孟昔昭把她扶起来,然后跟她说了那个齐国女人说的话,包括苏若存什么时候去世,以及她死之后,南诏人又对她做了什么。孟昔昭说得很慢,因为他怕顾娉婷受不住刺激,但顾娉婷听了他的话,思绪却回到了一年前的那个晚上。那时候,她们已经被抓了,被抓的前几天,苏若存几乎时时刻刻都在发脾气,又哭又闹,对她的态度也很恶劣,但在她因为着凉而发热以后,她昏昏沉沉的躺在囚车里,苏若存却守着她,安静了下来。苏若存是个大美人,顾娉婷差一些,但也面容姣好,所以她们两个有优待,可以单独待在一辆囚车里。也因为苏若存好看,抓她们的人当场就决定,要把苏若存送进皇宫,至于顾娉婷,沾了她的光,也要被送进去。顾娉婷躺着的时候,满脑子想的都是进了皇宫要如何生存下去,她嗓子哑了,说不出话,而苏若存倚着她,总是自说自话。“我爹出事之后,我娘解了与你的雇约,那时你便应该去找自己的活路,而不是跟着我们,落到如今这个田地,这都是你自找的。”“我是罪籍,你又不是,寻常人早就离开这了,你不愿走,自甘下贱,到如今了,我也无法理解你的脑袋里究竟在想什么。”“当初我娘就不该给你那一碗粥,你饿死在那里,我累死在后来的流放路上,那才干净呢。”“发热是不是很难受?你也不说句话,每次都这样,病了便咬牙扛着,连个胡话都没有。”“娉婷,我后悔了,之前我娘想给你取名叫宝杏的时候,我应该听她的,杏同幸,我这辈子便是败在了不幸二字上面,若能给你取这样一个名字,或许,我身上的霉运,也不至于沾到你的身上。”“不过,如今说这个,也晚啦……”“娉婷,我有没有跟你讲过,我的名字出自哪里?是《道德经》,原句绵绵若存、用之不勤,这意思就是说,世间万物,看似存在,也看似不存在,而世人就在这若隐若现当中,对它们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之后,苏若存的声音就变得很低很低,低到顾娉婷几乎忘了这段话,直到现在,才重新想起来。“所以说,若有一日我不在了,其实,我还是在的,我在你的前路上,在你转身瞥过的高墙上,在你发呆驻足的柳叶上,你大可肆意的找寻我,打量我,因为在那时,你身边的万物,都有可能是我。而我的存在,从未离开过。”……顾娉婷低着头,荷包被她攥成了一个小团,她沉默着不出声,孟昔昭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好斟酌着说道:“顾姑娘,人死不能复生,既然苏娘子已经……不如你就留在我这吧,找到机会,我便带你一起回齐国,我家中银钱不少,总能给你找个安置的地方,往后的日子,你便是一个人过了,对自己好一些,这也是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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