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景和低低叫了一声,上去翻开那张小桌子上推积的教辅资料。发黄卷曲的资料被堆到地上,露出下面一台土黄色座机。着了魔似的,卞景和朝着那落满了灰尘的座机电话伸出手。距离不断缩近。他听到了奇妙的心跳声。幼小的身体也具备金手指的预知功能,薄薄的胸腔里心脏加速跳动,将胸壁震得一起一伏。“喂!你在干什么?”卞景和猛地收回了手,一甩头看向门口。一双熟悉的眼睛扒拉着门框,黑亮亮地看着他。是甄好友。他挺自来熟地拉开门走进来,一把搂住了卞景和的肩膀:“这个电话坏了很久了,你不知道吗?诶诶别碰啦,你看上面都是灰尘了,可脏。”像是看到自己最喜爱的、总是抱在怀里爱惜的娃娃要主动去泥巴地里滚一滚,甄好友紧紧地皱起了他那两条粗粗短短的黑眉毛,一双黑黑的小手也伸过来,试图拉住卞景和的手。缩小版的宗柏体温也很高,而卞景和在空调风口站了好一会儿,甫一被拉住,便被烫得一个激灵。他下意识甩开了甄好友的手。“咳咳,这个是坏的?”“啊……”甄好友有些失落地瞧了眼卞景和白白的手,搓了搓大拇指和食指,回忆了一下那种软绵绵的、和自己爱吃的雪媚娘一样的触感,“是啊,坏了得一个月了吧,早就叫人来修了,一直没修好呢。”卞景和点点头,一张胖嘟嘟的脸上摆出了成年人深思熟虑的严肃表情。甄好友觉得他这样特别可爱,忍不住想上来拉他去玩。卞景和严肃地拍掉甄好友的手:“你不用上课?怎么还跑过来了?”黑黑的皮小子瞬间蔫巴了:“唉,这不是午休回去晚了嘛,懒得回去,反正老李也不会抓我。”他挠挠后脑勺,黑硬的头发胡乱支棱着。“不行,你回去上课。”卞景和正色道。甄好友明显不乐意。办公室又没有老师,还可以蹭到凉快的空调呢!教室里又闷又热又无聊,傻子才回去。不过,他显然是拗不过卞景和的。一通掰扯后,卞景和还是把这一步三回头的家伙推出了办公室。等办公室里再次安静下来了,他又走到那台土黄色旧座机面前,神情专注地打量了一会儿。这种办公室里的电话一般都是学校内部短号,卞景和随便翻找了一下,就在英语老师桌子边上找到了挂着的一本小小电话本。
电话本很旧了,只有成年女性一个手掌心大小,看着也就七八页的样子,页缘发黄卷曲,摸起来又糙又硬。卞景和随便挑了一个电话,拨号打了过去 。甄好友说的没错,这电话瞧着很久没人用了,拨号键和听筒下面都落满了灰,一提起来便刷地漂浮到半空中,呛得人鼻子痒。卞景和用手揉了揉鼻子,专心听电话那头的动静。几声间隔稳定的嘟嘟后,听筒里就没声音了。诶?卞景和不信邪,更近地把耳朵贴过去,白皙丰盈的小耳垂在脏兮兮的听筒上蹭了一层灰。可是没有。什么声音也没有。在继续试了几个电话,甚至连自己在现世的电话都打了一遍后,他失望地撂下听筒,找了个纸巾沾上水,把脏成小花猫的一张脸擦干净。看来,他的方向或许不对。这玩意儿每次在三声或四声响后,就会失去声音,怎么拍打都没用。或许它真的就是那个奇妙的电话,可怎么用,有什么用,卞景和都一无所知。他一手拿着揉成一团的餐巾纸,另一手烦躁无奈地拨弄黄色听筒,只觉得这个本完全没有思路。更糟糕的是,除了自己和周岳,其余三个人都没有记忆,完全就是个角色中的普通小孩了。啊,好烦。卞景和毫不客气地坐在高龙的椅子上,对着窗外阳光明媚的走廊发呆。另一边。王薇蹲在角落,敬畏又震撼地看着浑身湿透、瘫软在地的宗柏。成年男性身上穿着一件纯白色棉质短袖和一条棉质灰色运动裤,很好地勾勒出健壮流畅的身形。然而此时,他浑身被冷汗浸透,透气性极佳的布料黏黏糊糊地贴在每一寸皮肤上,躯干的热气毫无克制地四散蒸腾开来,带着强悍的个人气息挤占了整个空间,存在感极强。扬双手抱胸,无聊地顺了顺白金色长发,晶莹剔透的紫眼睛里难得带上了点担忧。他点了点桌面上那台响个不停的电话,像是看着宗柏催命的咒符,语调是纯然的困惑:“你确定不接?”宗柏颤抖着跪坐在地上,一手撑住雪白的墙面,大臂肌肉无意识地、一阵一阵地抽搐着。黑色碎发湿漉漉地贴紧光滑蜜色的额头,一张脸因为人类难以想象的痛苦压抑而苍白无比;线条利落的嘴唇被咬得稀烂、鲜血直溢;瞳孔失去焦点,朦朦胧胧地盯着半空中空虚的一点。听到扬的问话,他似乎从那种神游虚脱一般的状态中恢复了一些,无力地扯了扯嘴角,低下头露出一个近乎邪气的微笑:“不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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