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阿奇大声地提出,希望和首领塞里谈一谈。塞里同意了。他们两人走到几十码开外,德佳则留在原地。他蜷缩在一棵高大的松树后,这样就勉强躲开了强盗们那贪婪凶恶的眼神。阿奇将一切都告诉了塞里:他是多么恳切地爱着德佳,他愿意放弃首领的争夺,主动带着德佳离开这里,永远不再踏上这片土地。这个性格暴烈高傲的强盗,平生第一次将姿态放得如此之低。要是那时候塞里命令阿奇跪下来,在尘土中亲吻他的脚尖,说不定这个伤心的男人也会答应呢!不过,当然啦,那个心狠手辣的塞里可没有答应。他给阿奇讲起了另一段往事。啊,离圆桌投票的时间不多了,那么我就简单地告诉你吧:塞里出生于隔壁小镇,他的父亲是个有名的富商,哥哥则是一名代理检察官。而他,原本是个有钱的浪荡子。战争开始后,他的哥哥很快死于某种隐秘的、野心的争斗。于是他家政治上最大的倚靠就没啦。两年前,阿奇率领的强盗攻破了塞里家那富丽堂皇的大门,并夺走了属于他们的所有财产。他家的仆妇,则被作为另一种财产抢走。而塞里本人,由于他那漂亮的面孔,被一个强盗小队的队长悄无声息地扣下。一年半以来,他都被囚禁在那个队长的屋子里,成为了对方变态爱好的可怜承受者。可想而知,他是多么地仇恨阿奇,连带着仇恨阿奇最心爱的德佳。在把一柄淬毒的小刀插入身上队长那肥肉横生的胸口之后,他就开始精心策划起这一场复仇。阿奇几乎绝望了。他清楚地看到了塞里眼中熊熊燃烧的复仇之火。不过他还不肯放弃,于是他祈求塞里看在自己曾经救了他一命的份上,放过无辜的德佳。至于阿奇自己,他甘愿独自承受塞里的可怕报复。塞里似乎产生了一点犹豫。他做出了让步:只要一个小时内,阿奇能交出一笔足够的赎金,他就放过德佳。阿奇欣喜若狂,立刻狂奔而去。他在德佳的小屋里藏了一笔额外的财产。现在这笔财产就要派上用场了!由于他激动的心情,不到三刻钟,他就返回来了,一心只想见到他的爱人,并告诉他这个好消息。他曾经的同伴们都坐在树林边一片空旷的草地上休息。然而当他用焦急的眼光在人群中寻找塞里和德佳时,却扑了个空。一种可怕的预感攫取了阿奇的心灵。他脸色苍白地问众人塞里和德佳到哪里去了,回答他的是一阵幸灾乐祸的哄笑。
冷汗从每一个毛孔里钻了出来,粗硬的头发似乎根根竖立。他颤抖着声音又问了一遍。依旧没有人回答。这些强盗可不是什么知恩图报的好心人。对于前首领的落魄,他们更乐意表达讥讽和轻蔑。而由于阿奇那种暴烈强势的性格,即必须要别人服从他,而绝不因为他人而改变意见,这种矛盾就更加突出。在阿奇处于领导者的位置上时,这种性格有助于管理凶悍贪婪的强盗。但现在,却显露出其不良的后果。也许是阿奇脸上那种神色太过可怕,一个以前和他关系勉强还算不错的强盗站起来,往树林里指了一个方向。阿奇立刻往那个方向狂奔。大约跑了两百码后,转过一棵巨大的松树的树干,他就看见德佳面色死白地倒在一个肥胖丑陋的中年男人怀里,头枕着男人粗壮的大腿,修长优美的脖颈梗直着,像是一只濒死的白天鹅。这个可怜的孩子浑身赤裸,透着死气的苍白皮肤上红红紫紫,满是凌虐的痕迹。那个老男人被吓了一跳,猛地跳起来,浑身油腻的横肉在空气中抖了抖,接着哆哆嗦嗦地低头系裤腰带。因为这个动作,德佳彻底摔在地上,露出雪白胸口上那一柄深深插入的小刀。血液已经凝固,形成一种浓郁的黑色,像是某种剧毒蜘蛛一样爬满了德佳的胸膛。阿奇绝望地怒吼。那种声音不是人类能够发出的音调,更像是被猎人逼进绝境的野兽,再铁石心肠的人听到了,也是要心碎的。不过,塞里一直站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阿奇那绝望的、像死人一样惨白僵硬的脸色,腰间斜挂着一把空空的刀鞘。他高高兴兴地嚷嚷说,德佳得经历和他一样的痛苦。插入德佳胸口的那把小刀,正是曾经插入强盗队长胸口的那一把。这样一副悲惨的画面稍稍浇灭了塞里心中永恒燃烧的复仇之火,使他获得了片刻的欢愉。阿奇试图扑上去抱住德佳冰冷僵硬的尸体。这个可怜人什么都顾不上了,他的心已经碎了,脑子里只剩下这么一个清晰的念头。然而,阿奇还没有完成这个动作,一发从背后射来的子弹彻底终结了他的生命。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塞里将德佳胸口的小刀拔了出来。这一次,刀刃终于准确地插入了阿奇的心脏。阿奇那个强壮的、蛮横的、不可一世的心脏,终于停止了跳动。这位大名鼎鼎的、曾经在这一片土地上肆无忌惮地散播恐怖的强盗阿奇伯德,居然就这么死在一个阴毒的叛徒手里啦。”路老板以一句咏叹调式的感叹,结束了这个漫长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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