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云富听她不愿把事情挑明,将水混作一摊,不分是非,胡言乱语,只会哭哭啼啼,争风吃醋。脸上顿时生了怒意,“你个蠢妇,自作主张!白白赔上了我穆家女儿,便宜了那姓袁的!”秦月音哭天抹泪,委屈不已∶“老爷,您平日里偏心罗姨娘母女便罢,可如今,您竟如此冤枉我们母女?”秦月音这一闹,任谁看了,都要说一声可怜,可悲。就这出戏,翠暖实实在在地在落云轩上演了一番。她声音拔尖,没两下又哭哭啼啼,柳澄看见,忍不住笑。凑巧,她的眸光看向卧于软榻,刚从睡梦中醒来的女子。近来,她没什么胃口,便睡了许久。夏日炎热,她卧在软榻上,不一会儿额角便出了汗,连同发丝沾连着。她手握一柄团扇,轻轻摇着,柳叶眉下一双桃花眼懒懒耷拉,鼻头圆润,嘴角缓缓勾,又时不时抬眼瞥一眼翠暖。翠暖马不停蹄地赶来唱戏,无非就是知道她家三姑娘与四姑娘向来不合,从而讨她家三姑娘一个欢心。可如今,依柳澄看,翠暖这马屁是拍错了!四姑娘跋扈已非一日两日之事,她家三姑娘也不是吃素的。往日的穆三知道穆四闯了祸,自然露出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马不停蹄地赶着前厅看笑话。但自从上次,穆三与穆四在宅院中拌嘴打斗,以致穆三失足落了水。之后,她再醒来,没找穆四算账,反而息事宁人。性子也与从前大不相同。整日在穆二公子的书阁中读书,再也不与穆四争抢些什么了。仿佛一夜之间变了个人。翠暖心眼实在,看不出差别。但她柳澄心里却疑惑很久了。不过,穆三不会水,落水之后,她在卧榻上足足躺了半月有余才醒过来。半只脚踏进鬼门关,可不就不再想那些身外之物以及虚名了吗?这样一想,柳澄便明了许多。说罢,翠暖瞧着穆三姑娘,挑着桃花眼问:“姑娘,您可要去老太太跟前为四姑娘讨个法子。”明着说是讨个法子,暗着说不就是去老太太那儿告四姑娘一状?她们一味挑唆,只当这是落井下石的好时机,又怎知秦月音在这其中的算计?穆三想明白,面上却不动声色,找了个由头拒了,“我想去看看阿娘。”翠暖疑惑地看向柳澄,柳澄递了一个眼色给她。随即说:“奴婢这就为姑娘梳洗打扮。”柳澄找钗的功夫,翠暖跟上来:“我如今是越来越摸不准咱们姑娘的心思了。她从前不是最恨四姑娘压她一头?如今,四姑娘摔了跟头,不去添一把柴,岂不是可惜了。”“你别管那么多,照顾好咱们姑娘便是了。”耳边时不时传来两个婢子的声音,穆三一边儿听,一边儿瞧着铜镜中女孩儿的脸,又无端想起方才做的前世之梦。她临死之前,已与萧逸琅恩断义绝。原以为他会将她还至穆家,或恨她入骨,直接扔去乱葬岗。谁知,他竟不顾文武百官的请旨,全了她最后的体面,留下一丝仁义,将她葬入皇陵。
“到底,是朕的结发妻子。她胡涂,朕不能再胡涂。”文武百官闻言皆称:“皇上仁善,我等敬佩。”穆滟斐化作一缕魂魄,走不出如同牢笼一般,困住她一生的皇宫。她站在承干殿前,听着他那一句“她胡涂,朕不能再胡涂”,再听着文武百官对他的朝贺,只余冷笑。只不过,如今的她已不能再做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萧逸琅从前后宫只有皇后一人的平衡被打破,他不断选秀,扩充后宫,既为了制衡朝政,也是真心多情。没多久,他那后宫便被一帮争风吃醋的女人搞得乌烟瘴气。萧逸琅不愿管,任由她们闹。结果,他的嫡长子竟被他的宠妃谋害至死。从那之后,后宫再无所出,原先的皇子接连夭折,活不过五岁。就在萧逸琅为子嗣头疼之时,朝中局势也不安稳,各方势力明争暗斗,逐渐引得民间怨声载道。还未到而立之年,萧逸琅的头发便已变得花白,像是一个垂暮老人。许是到了颓败之际的缘故,竟让日理万机的他又念起她,为她办了一场法事超度。她看着眼前这一切,不免想,这便是他用尽心机得到权利及地位之后的下场吗?随后,先帝亲封的镇北王将军萧钰峙率二十万精兵剑指上林京,朝中大臣皆阵脚大乱。穆滟斐才知道,这一切还没有结束。萧钰峙回来,是反了。也是来杀萧逸琅的。萧逸琅乃昭德皇后所出,昭德皇后早逝,继后登位,圣上便将他过继给继后抚养。不多久,萧钰峙出生,继后偏疼自己的幼子,对萧逸琅百般疏远,因此,引起萧逸琅的嫉恨。不仅如此,圣上亦偏爱幼子,甚至为萧钰峙动了废除萧逸琅太子之位的心思,以致萧逸琅格外忌惮,多次对萧钰峙暗下杀手。奈何萧钰峙心系边关百姓,无心权斗。穆滟斐怎么也没想到,最终,便是这样一个一生为忠为义,凭着一己之身保家卫国的光明磊落的皇家少年,带着二十万精兵,剑指上林京,血染皇宫,夺了萧逸琅的性命。史官说他蛰伏多年,只为一朝彻底击溃萧逸琅,夺回原本他该有的一切。
海棠情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