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她既决定要去京城,若是翠暖与柳澄还跟着她,日后若出了什么事,她只怕护不住。思来想去,她便开口: “眼下既是这般光景,我打算前往京城去寻阿兄,你二人回府,留在阿娘身后伺候。若日后有机会,我再接你们过来。如何?”“姑娘!”翠暖与柳澄不约而同地唤她,青绵回头, “怎么?眼下我还没走,便舍不得了?”柳澄说: “姑娘想去京城是好事,从前您便不甘心一辈子待在清河这个小地方,如今要去京城,奴婢自是为您高兴的。可您既然要去,便得带上我,没有我,谁来伺候您呢?”从前她的确是个娇小姐脾气,身边没了人伺候,那可不行。但如今不是了,何况她此去京城,已与前世不同,她不是为了攀龙附凤去的。而上京途中,路途凶险,不知有多少人盯着萧钰峙的行踪,她自己一人性命不足挂齿,她只怕害了柳澄与翠暖。这一世,她不会让她们为她而死了。言谈间,主仆三人穿过长廊废墟,行至姨娘们平日住的院子。眼前人人都穿着娇艳,哪里像是死了夫君的样子?她们弯下腰从火烧之后的废墟中捡着珠宝首饰,瞧见穆青绵,还是茹姨娘头先看见,主动上前去搭话的。“大娘子,都此时了,您怎的有心过来?”言下之意,便是抓紧跑吧。“来替表少爷传话,若想走的,袁府不拦着,若想留下的,待袁府重建,必善待之。”茹姨娘听罢这话,抬眸瞧穆青绵,忽然间她意识到了什么,便问她: “你这是不打算走吗?”走?青绵挑了下眉,或许她们二人对于走的意义不一样。瞧见穆青绵不声不响,茹姨娘便道: “大娘子,按理来说,您嫁进这袁府没有几日,要说你与大公子的感情更是没有。你若留下了,穆家老爷夫人不劝你吗?”“我可听说了……”说着说着,茹姨娘又笑,她抬眸看了一眼穆青绵,似是想到什么更好笑的事情,脸上的笑意更深: “原本昨夜是你和大公子的圆房之夜,可府上骤然出了这等事,你们二人间的事便没有成,那这么说,你还是个雏啊?”“茹姨娘,你这说的什么话!你不害臊吗?”翠暖一听这话,当即红了脸,上前斥责。茹姨娘抬眼瞧翠暖,小丫头脸红成了一片,她坦然道: “这府上的人都知道,我是出身风月场所的,这有什么可害臊的?”“我与大娘子说这一番话,全然是因为敬佩大娘子昨夜之行,担心大娘子未经人事便胡涂地为人守了寡,好意提醒罢了。”翠暖见她还说: “你……”她顿了声,又骂道: “当真是不知羞耻。”
茹姨娘只当翠暖是个小丫头,不想与她废口舌计较。她转眸,目不转睛地看着穆青绵,原本未经人事的姑娘该涨红了脸才对,可如今她的反应倒让茹姨娘看不明白了。“大娘子,此事若成,十分逍遥快活,我们做女子的,有这副皮囊,可不仅仅是为了伺候男人的,也要让男人为此痴迷,好好伺候我们才对。”茹姨娘眨了下眼睛,笑着道: “你如此貌美,年纪轻轻地便守了寡,尝不到此间滋味,实在是可惜。”穆青绵瞥了她眼,毫无心思与她攀扯这些有的没的,只冷冷说了两个字: “多谢。”她这冷声回应,倒让茹姨娘脸上的笑意更深, “你倒是个妙人儿,可惜我们没有机会再相处了,我得走了。”这一日下来,能烧的都烧没了,留下的也没什么。她能带走的也不过一个布袋而已,里面没多少银钱。穆青绵站在那儿,却没有一人与她说要留下,直到她折回去再寻顾长澧时,毫无收获时,莫名地,她的心情有些低落。似是已看出她心中所想,顾长澧道: “表嫂,有时,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很是短暂,只能度过片刻,已是很好,又何须感怀?”何况,袁沣能纳这么多妾是盖是因为袁大夫人的执念,她自知袁家子嗣单薄,便急早为袁沣纳了许多妾氏。可袁沣并无心于此,一心只有邱敏,自然,对这些妾氏算不上好。如今他离去了,无人留下也在情理之中。这些道理,她自是懂的。只是,她有一事好奇: “汀兰未曾有过与人强求的缘分吗?”他听到穆青绵的问题,顿了一下,摇头。穆青绵望向远处,则说: “若有朝一日,你能遇见一段求之不得的缘分,等她要离开时,你大抵不会再说这话了。”她摇了摇头,随后从他身侧离开。顾长澧瞧着女子纤瘦的身影,只见一步一步离远了他,直至快要消失在他的视线内。倏然,她脚步顿下来,回头看向他。他看向她的眼神一愣。脑海中又不知不觉浮现出近日梦境中的景象。梦境之内,寒冬腊月,穆滟斐吵着要吃樱桃。而在那年暑夏,南方闹了一场旱灾,接连三个月都未曾下雨,庄家地中颗粒无收。彼时,太师府皆已获罪,萧逸琅于穆滟斐早已不复从前恩宠,瞧着她胡闹,不仅同她大吵了一架,更是厌烦她奢靡过度。他自寿康宫出来,途径御花园时,瞧见穆滟斐衣衫单薄,赤脚踩在雪地上,宫婢追着她, “娘娘,您这样会生病的。”可她不听,只是跑,一个不小心,便一头扎进了他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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