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陈点醒来后问他他的小鱼在哪里,严戥立刻意识到了这对陈点意味着什么。
雪停的那一天陈点出去走了走,陈若素挽着他。他下腹的酸痛已经消失不见,但走路的姿势仍然很变扭,这是他刻意为之。
有什么东西从他体内离开了,甚至是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陈点知道自己留下了偏执的执念,他刻意让自己痛一些,记得深刻一些。
整个世界都是白色的,这让陈点感到心安。
严戥就那样慢慢向他走过来,陈点愣愣地看着他,陈若素见儿子如此这般,挽着他的手慢慢松开,她走远了离开,将一切选择权交给陈点。
“冷不冷?”严戥弯着眼睛握住他的手,哈了一口热气,“我陪你走一走好吗?”
他没拒绝,这时候他们已经一个月没有见面。
一年只有十二个月,他们一个月没见面了。陈点穿得很严实,胖胖的羽绒服让他走路的时候像一只企鹅,严戥这么想着,也这么说了。
陈点笑了一声:“如果宝宝四个月了,我走路的时候真的会像企鹅一样吧。”
气氛骤然冰凉,陈点摸了摸脖子上价值不菲的无事牌,他自然知道严戥担心他、喜欢他。但他们之间到了这一刻,已经不再需要去纠结他的丈夫是否接受他的畸形这样狭隘的事情,他不会再因为丈夫的冷落而自我厌弃自我怀疑,那真的太幼稚了。
他们之间隔着的是一条生命,陈点恍惚地想道。
是一条生命。
这要怎么修补呢?
这真的是地壳运动造成的世界上最高的山峰那样不可逾越的珠穆朗玛,他们被分开,需要从南坡和北坡各自登顶才能重新在一起,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严戥低下头:“我们还会有的,我们还会有的。”
陈点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我凭什么还要再次为你生孩子呢?严戥,说让我去做缝合手术的是你,知道我怀孕后不想让我生下来的是你,现在孩子没有了,你说我们还会再有一个孩子?”
“凭什么呢,严戥,凭什么啊?”他笑得比哭还难看,“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愿意为了你,那么做…我做的很多了,严戥,我真的做了很多了。”
他说不出话,他悲伤的妻子向他哭诉,但严戥无法安慰,因为一切都因他而起。
沉默蔓延,话题陷入绝境,陈点抹去脸上的泪,他知道严戥过来只有一个目的,他今天拒绝,严戥就会一次又一次地过来,直到他同意。
他讨厌麻烦,也讨厌多余的感情浪费,如果事情最终都只有一个结局,那么陈点甘愿早一些接受。
“我会跟你回家的,我是你的妻子。”陈点声音渐渐小下去,“我已经…没有任何其他的可能了。”
严戥睁大了眼睛,陈点的前一句话仿若一道光,严戥大喜过望,他刻意让自己忽略陈点的后一句话。
只要还有可能性,只要他们还在一起…
陈点想不到自己的人生还会有什么可能,只看到一望无际的黑色浪潮。
他认命地接受严戥的妻子这一身份,甘愿做一朵枯萎濒死的牵牛花,附着在严戥的身边。
这一年他二十二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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