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的风有些寒,站岗的守卫浑身一个激灵,大脑瞬间清醒,感觉脖颈处凉飕飕的。刚醒来,视线还有些模糊,他缩了缩脖子,心口发空,莫名涌上一丝恐惧。“喂!”守卫推了推旁边与他一同站岗的人,想说话缓解一下紧张,“醒醒。”旁边那人靠着长枪没有动。他稍稍加重了力度:“醒醒,别睡了,给老子起来。”可那人看上去睡得很熟,还是没有理他。他低垂着头,头发被夜风吹得有些凌乱,面容被隐在了阴影下,安静得听不到呼吸。守卫逐渐不耐,猛地推了他一把:“我说你……”“砰!”一声闷响,那人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发丝散开,露出一张苍白又死气的脸。他面色呈现不正常的青紫,双眼瞪得极大,眼白上翻,嘴巴张着,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刺目的血缓缓从伤口淌落,像长蛇一样蜿蜒爬行,顺着凹凸不平的地面流过。他的侧颈被插了一根树枝,又细又尖,扎得很深,一击毙命。月亮不知何时被云层挡住了,世界都暗下来,守卫脑中一片空白,他想尖叫,想逃跑,脚却如同扎了根,沉重又僵直。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守卫浑身一个哆嗦,几乎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一切感官似乎都消失在了这个暗夜。他迟钝又缓慢地转头,卡一下动一下,好不容易将半个身子转过来,却对上了一双浓黑的眼睛。那个男子眉眼俊俏,面上甚至含着笑,眸子却尽显肃杀冷意,像是死水浮着薄冰。一个尖锐的物什抵到了他的侧颈,脖颈处的血管因受到压迫而突突跳动,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男子笑问道:“是在找我吗?”守卫浑身泛冷,双瞳因恐惧而放大。此地偏僻,凉风一过,树叶呼啦作响。他猛吸一口气,刚刚张开嘴,颈侧便传来“噗嗤”一声顿响。那声尖叫被死死压抑在了喉内。世界在他眼中颠倒,左耳传来一阵闷响,像是重物落地的声音。云层慢吞吞地向东边移动,刚才躲起来的月亮又露了脸,将清辉洒向大地。守卫浑身一抽一抽地动了两下,源源不断的血随之流出,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似乎看见那个罪魁祸首冲他抱歉一笑,张嘴说了些什么。或许是嗤笑吧。韩素居高临下地望着地面,冷眼看着守卫向自己伸手,看着他露出祈求的目光,最后看着他绝望地睁着眼,手臂僵垂下去,一动不动。
他死得很快,前前后后加起来也不过一息之差。韩素安静地蹲下身帮他合眼,利落脱下他的盔甲穿戴上,转身离开,再也没回头看过一眼。她手中拎着另一套扒下来的盔甲,往季白檀身上一抛:“穿上。”说完,又挑剔地盯着他被遮挡住的脸:“面具摘了。”目睹了全程的季白檀一言难尽地看看手中的盔甲,又看看韩素:“主上……这就是你说的好方法?”“有强闯的本事为什么要偷偷摸摸溜进去?”韩素一脸理所当然,“你还找得出比这更好的方法吗?”季白檀沉默良久,老老实实摘了面具,换上燕军盔甲。这队人马不过是燕军拿来拖延时间的棋子,军纪不算严明,韩素靠着一张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嘴,轻轻松松就瞒过敌军,混入敌营。敌营比外头更静,士兵挺直地站着,身姿如松,目光如刃。韩素猫着腰躲在视线死角观察敌情,季白檀与她挤在一处,将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颈侧,激起一阵麻痒。韩素的心被弄得有点乱,她不动声色地往前移了移。下一秒,季白檀也跟着她的步调往前移动。韩素皱皱眉,又往前移了一小块距离。后面那人依然毫不犹豫地跟上来,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与她贴得更紧。韩素忍无可忍,碍于环境不敢大声,只能用气音道:“往后些!”“主上。”季白檀面无表情,但韩素就是从他眼中读出了无辜,“再往后要被发现了。”韩素咬牙切齿:“哪里有人!”季白檀:“以防万一。”韩素无话可说,狠狠将头转回去。要命。巡逻士兵手拿长枪,铁靴踏地发出沉闷的响声,在驻扎地例行巡视。偶尔有出来方便的人,他们都会走上前问一句几营几连,叫什么,然后找两个人与他一道,全程监视。韩素一连看了五个被拦住的人,有些头疼。出入守得不严,巡逻倒是严密得很。不过按理来说,军队巡逻一般有个重点地带,燕军不设将帅营帐是保护将领的一种手段,但巡逻的侧重点却不会变。按着这点蛛丝马迹顺藤摸瓜,找到将帅营帐并不难,关键在于充足的时间与细心的观察。韩素方才吹冷风蹲了一刻钟,心中模模糊糊有了底,将范围缩小到了西南边。她目光转了一圈,确认目的地后,用胳膊肘戳了戳季白檀,低声道:“跟我来。”西南角离此处有一段距离,若是一股脑儿冲过去定会被发现,韩素一手攥着季白檀,一手握着折下来的劲枝垂在袖下,随时准备一击毙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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