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拉一声,那人许是扯下了自己里衣的布料子,不怎么熟练地为顾珊包扎伤口,可惜那创口太深了,喷出的血顷刻便将料子染透。顾珊头很疼,听见的声音也模模糊糊的。她艰难地偏头,努力集中注意力,总算看清了来人是谁。李钰这王八犊子还知道回来。顾珊迷迷糊糊地想。她不了解实情,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没按计划来,即便真是这样,她现在这样子也没法和人掰扯。“将军我错了!顾将军!你醒醒!你说句话!”喊声不知不觉夹杂上了哭腔,顾珊半闭着眼睛一言不发,忽觉有冰凉的水花溅在她脖颈。她心脏猛地一震。李钰居然哭了。性子傲得能与她相媲美、臂上被划开一道大口子都能面不改色的堂堂李副将,居然因为她哭了!哭什么哭!本将军快死了都没哭!顾珊在心中狂吼,费力睁眼,揪住他的手腕。果然,一入眼看到的便是李钰双眼泛红的模样,泪珠子啪嗒啪嗒不要钱似的往下掉。顾珊不合时宜地想,李钰长得好像也不赖。“将军!你醒了!”见顾珊睁眼,李钰由悲转喜,“你坚持一下!我这就带你回去!”回去回去,回去什么回去!顾珊闷咳一声,嗓子用了点力才挤出两个字:“先打。”“不行!”李钰死死压着顾珊胸口的伤口,不让血流得更快,“你的伤拖不了!”“先打!”顾珊咬牙,“过了锡河再直上就是城关,这场仗不能输!”她死死攥着李钰的腕,一字一顿:“他没刺到心脏,我有数。”“将军!”李钰吼道,脸侧挂着晶莹的泪珠,“你不要命了!”“我不要命!”顾珊道,“我要赢!”像是一遍不够似的,她又重复道:“我要赢。”李钰死死咬着牙关,心中那座名为偏见的城池轰然倒塌,以血肉与信念铸就的新城池拔地而起。他狠狠擦去眼角的泪,搂着顾珊上马,举起长枪高声怒吼:“杀——”厚积薄发的一万大军势如破竹,声势浩大地冲锋上前。李钰搂着顾珊像是打了鸡血,长驱直入,直捣阵心,动作之狠厉像是要将敌军首领一剑斩首。顾珊安静地靠在李钰怀中,闭着眼睛呼吸微弱,心口吊起的石头总算落地,浑身都松快下来。她靠在李钰胸前,听到他胸腔里传来的心跳声,那么清晰,那么急促,如同骤落的鼓点,充斥着鲜活澎湃的生命力。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顾珊的脸莫名其妙有点发热,若是平日碰上这种情况,她定会跳下马去和人隔个十米远,不让人发现自己的异样。哦不,平日李钰连碰都别想碰她一下。可她太疼了,胸前那道最大的创口又因刚才的激烈动作裂了开来。或许是安心李钰的怀抱,也或许是看燕军节节败退,心中有了底。这回顾珊没有再强撑,她靠在李钰胸前,放任意识沉入黑暗。做了一场梦。周遭都是黑的,像是坠入了深渊。这里一带点光都没有,伸手不见五指,两边隔着厚墩墩的墙壁,只有她脚下的路是能触摸到的。她不知道自己从哪儿来,要往哪儿去,只是心中有个信念,一定要逃离这片黑暗。她不断往前走,往前走,一刻不停,终于在遥远的前方看到了一丝很浅很浅的光。她不再犹豫,拼命朝前跑,扑入那片光中。于是天亮了。顾珊猛地睁开双眼。-------------------- 嫉妒=====================视线闪过片刻的白,顾珊眯了一下双眼,重新睁开时,朦胧的景象总算变得清晰。有说话声传来,压抑又愤怒,隐隐能听到“重伤”“计划”这样的词语。全身上下又酸又疼,像是被马车碾过。顾珊被吵得心神不安,艰难地挪了一下被褥,于是争吵瞬间停止,世界几乎陷入寂静。“将军!”李钰最先反应过来,振臂高呼,紧接着,众人如鸟兽般,呼啦啦围过来,其中属李钰跑得最快。他面色泛白,紧紧攥住顾珊的手,眸子湿漉漉的,似乎随时会下一场淋漓大雨。“将军!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疼?手好冰,冷不冷?”李钰的话跟连珠炮弹似的噼里啪啦一顿扔过来,将人砸得头晕眼花。“闭嘴。”顾珊咬牙道,“扶我起来。”李钰面露难色,没了动作。“扶我起来!”顾珊瞪着他。“躺床上恢复得快。”身侧突然传出一个冷淡的声音,顾珊偏头,却见韩素面无表情地站在床沿,脸色如霜雪。“长枪离心脏只剩一寸,你还为了打仗拖着不回来。”韩素冷笑,“顾珊,你好样的。”顾珊被那笑激得后背发凉,罕见地浮现出心虚,但下一秒,她猛然想起什么,狠狠攥住李钰,低声道:“赢了没?”“赢了。”韩素抢先道,“现在满意了?把自己折腾得半死不活就开心了?”眼下一场仗刚结束,钟离念忙着善后,贺云与军医将药送来后便走了,韩素屏退众人,只留下了李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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