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她总算明白了,可惜太晚了。死一般的寂静,幸存的士兵眼巴巴望着顾珊,像是傻了似的。李钰满脸震惊,嘴唇嗫嚅了一下,哑口无言。突然,身旁猛地爆发出一阵大笑,混着磅礴的雨滴,像是一场闹剧。少年被雨淋得湿透,发丝卷曲地粘在脸上,眸中的嘲讽赤裸裸。“我让你笑!”顾珊快被逼得发疯。她捡起尖刀,毫不犹豫地往少年胸膛一刺——却听“噗嗤”一声,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笑声戛然而止。少年瞪大眼睛,低头看了眼贯穿自己胸膛的利刃,又抬头望向顾珊,满脸难以置信。他好歹也是敌军将领,即便输了仗也不会当场斩杀,必然会带回去做俘虏。他对这些都无所谓,能保住命就好。可谁知……顾珊脸上溅了血,血滴被雨水冲散,近看显得狰狞可怖。“这一刀,本将军还你。”顾珊攥着刀柄,猛地将刀子拔出。她急促地喘着气,胸膛上下起伏着,望着少年的目光居高临下。闷雷滚滚,像是为她的果敢奏着一曲交响乐。-------------------- 祭刀=====================少年嗬嗬地咳出血,大口大口地艰难喘息着。顾珊动作太过干脆,手段太过狠厉,一时间竟无人敢上前一步。“你……”昔日呼风唤雨的少年英豪现下跪在地上,脸颊涨红,涎水顺着唇角流下来。众目睽睽之下,毫无尊严可言。“你!”他突然狠声扬起脖颈,眼里装满滔天的恨意,“去死!”银光一闪,少年拼尽最后的力气挥动衣袖,将隐藏的暗器飞掷而出,如风如刃。顾珊眼前一花,只觉一阵狠厉的风扑面而来,将她脸侧的发丝吹散。天旋地转,身前遮下一片阴影,替她挡住了淋漓的雨,刀剑入体的顿响模糊在了飘摇的风中。密集的雨水汇成一块帘布,将人的脸映照得模糊不清。顾珊愣愣地站在原地,身前那座山岳猛然倒塌。她下意识张开双臂去接,只抱到了一片冰凉。“……李钰?”顾珊听到了自己的声音,轻若蚊蝇,似乎在山的另一头。掌心落下的雨突然变得滚烫,顾珊僵硬地低头去看,却摸到了满手的血。四五个窟窿如红玫瑰一般开在李钰的后背,血流如注。他似乎轻声呢喃了什么,顾珊没听清。
“你说什么?”顾珊一面胡乱地拿手去堵血窟窿,一面努力凝神,去听李钰的话。可她耳畔嗡嗡作响,翻来覆去也只听到四个字。“……你不能死。”顾珊僵直地站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直到怀中人的温度降得与冰一样冷。那个少年跪在地上,低垂着头,胸前的窟窿流着汩汩的血,已经没了呼吸。和李钰一样。“将军……”来报信的那个士兵哆哆嗦嗦,“我们怎么办……”雨下得越发大了,青石上已然积起大片大片的水洼,众人衣衫浸透,半尺景色渐朦胧。顾珊面无表情,眸色似乎比黑云还要暗,脸上划过的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保存好李将军的遗体。”她将李钰的尸身递给那个士兵,冷静到可怕。“众将士听令!”顾珊翻身上马,嗓音嘶哑,“回城!”马蹄溅起水花四溢,落叶蜷曲着粘在地面,又被踩碎。浩浩荡荡的大军逐渐远去,销匿在了风雨中。西凉州。暴雨如注,猖狂的狞笑与悲怆的哭腔交错混杂,血色漫天,大街上孤零零地滚来一只孩童的鞋,上方的污泥清晰可见。城楼不远处有一间小屋,门口守着四个燕国士兵。钟离念正惬意地坐在屋中,指尖转着一串钥匙——不多不少正好九把。他奉命开城门后,便被安排在了此地。燕军找了四位战力超群的士兵保护他,只要再等上片刻,金银细软他能拿到手软。窗外暴雨倾盆,冷空气如冰一般往人脖颈灌,屋内却温暖如春。钟离念靠在椅上一翘一翘的,眉目间都含着笑。然而下一瞬,变故陡升。紧锁的雕花木门被人从外头一脚踹开,“哐当”一声巨响,似乎能震过天边的滚滚闷雷。钟离念面上的笑还没放下去,就被这动静吓得一个哆嗦。铜锁悠悠地在门上荡了两下,扑通一声砸下来,寒风混着雨丝滴滴答答落在地面,像是一双大手,攥取人的呼吸。电闪雷鸣,密布的乌云沉甸甸地压下来,来人的双瞳被掩盖在了阴影下。她下巴有些尖,面上像是涂了粉绘,此刻淋了雨,那些七彩的油墨便顺着脸淌了下来。她身材高挑,左手攥着个香囊,右手提着把剑,血滴顺着半垂的剑身慢慢滑落,溅在地面开出小小的血花。钟离念惊魂未定地往外望去,却见外头不知何时没了旁人的身影,那些被燕军吹嘘着“战力超群”的士兵,早已悄无声息地倒地。被杀于无形。钟离念木愣地望着那个身影,不确定地开口:“邯军师?”韩素倏然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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