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声音偏细,语调懒懒的,似乎格外放肆:“喂,那人叫什么名,兴许我认识。”另一个声音略为粗犷,闻言哈哈大笑:“一个小丫头片子,连我都没见过几面,你个南疆的还装上了?”“嗤,你怕是连自家皇帝都没见过几面吧哈哈哈哈哈哈哈!”“不会说话就给老子滚出去!”“哈,被我戳中心思恼羞成怒了?战功赫赫又怎样?年少成名又怎样?一辈子守在这儿你可太甘心了!我要是你早就反了!自己做皇帝!什么名节忠义放我们那儿都是狗屁!”韩素实在听不下去,正打算敲门,然而手刚抬起来衣角却被人轻轻拽了拽。她停下动作,偏头道:“怎么?”季白檀低低道:“属下听那人的口音不像岳国人,主上小心些。”“好,我会注意的。”韩素看着他一本正经的脸,心念一动,突然凑近道,“更何况不是有你吗,阿月。”她笑得轻挑又暧昧:“你会保护我的,对吧?”季白檀脸一红:“……嗯。”韩素心满意足地叩叩门,高声道:“顾将军。”屋内瞬息安静,连带着那少年都没了音。很快,门嘎吱一声被打开,韩素抬头,对上了一双鹰眼。那人身形高大,站在韩素跟前像一座山岳,投下一片阴影。他浓眉直竖,眼神锐利,下巴围了一圈青色的胡渣,面容饱经风霜却不显苍老。两人距离过近,压迫感如山倒,韩素下意识后退一步,然后才客客气气道:“侯爷,久仰大名。”韩素看顾南星的时候,顾南星也在打量她。眼前的女娃娃看着不过二十出头,生得一副好样貌,气质如兰,端庄大气,就连身后跟着的侍卫都不像普通人。他的第一反应是,不错,够得着和他的宝贝女儿玩一块。然后他才想,这样精致的女娃娃一看便是大户人家养出来的千金小姐,从小没吃过什么苦,蹭破点皮指不定都要哭好久,也不知为何对环境艰苦的镇南关感兴趣。女娃娃淡笑着自报家门:“在下韩素,家父丞相韩光。”丞相嫡女?顾南星多年前被一张圣旨送至镇南关,而后几乎没怎么回京,对内朝官宦的了解程度还不如韩素。他只依稀听得韩光嫡女被封为准太子妃,但从不知其名,更别提见过面。就是眼前这小娃娃?这副端庄的模样,倒也撑得起太子妃这个名头。“军内不讲这些,叫我将军就好,韩,额……”顾南星卡了一下,别扭道,“……韩姑娘远道而来,进来坐吧,珊儿给你回了信。”
说到最后的时候,他面色一黑,像是极度不愿提及此事。韩素先是道了谢,然后才道:“将军屋内有客人?”“算不上客人,就是和你一样来镇南关玩,想蹭口酒喝,没让他蹭到。”顾南星下意识道,说完才意识到不对劲。虽然这些年南疆与岳国相安无事,但早些年驻扎地是专为打仗修建的。为了防止隔墙有耳,工匠格外注重墙面的隔音效果。除非是武功高手,否则在门窗关紧的情况下,是听不见屋内之人谈话的。但韩素不过一个千金大小姐,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按理说决计不可能听见屋内的声音。顾南星心下发疑,韩素却已经带着季白檀抬步进屋,无奈,他只得将话咽下,紧跟着进去。屋内装潢很简单,清一色的灰墙,除了必备的用品外再无其他。屋子分前后两室,中间用一个巨大的屏风隔开,前室用作接待,后室必然用作起居。而眼下,最引人注目的则是不远处坐着的那个少年。他大咧咧地靠在椅背上,一手转着个粗糙的瓷杯,一手搭在后头,微微抬着下巴。明明坐着,偏偏居高临下,目中无人。见到韩素的那刻,他挑了挑眉:“是你?”-------------------- 美酒=====================顾南星惊道:“你真认识啊?”然而,韩素在脑中思索了一通,只觉此人眼熟,并未想起自己何时与他有过交情。她相识的异国人本就不多,更何况这少年长相吸睛,若是交谈过,定然不会忘却。既然没说过话,那只能是有过一面之缘。韩素不动声色地将人打量一番,却见少年的着装初看平平无奇,细看却不难发现领口繁复的颈纹绣。没记错的话,那绣印是南疆图腾,非皇亲贵族不可纹。再结合少年通身的气质……韩素心下有数,对着少年淡笑道:“我与阁下曾于宴中见过。”这话说得巧妙,既不说是哪场宴,也不说对方名字,即便运气不好猜错了,也能给自己留下找补的余地。“呦!”少年来了兴趣,俯身将手放在膝盖上,目光灼灼,“难为你记得我。”顾南星更是惊讶:“楼离伽!你不就只去过一回京城吗!”“楼离伽”这三个字像是道流星,直直往韩素天灵盖砸下去,至此,那些零碎记忆连成了片,她总算彻底想起了这位少年的来头。今年新春宴,各国皆派了来使敬贺,以维护良好邦交关系。来使很多,但说得上话的大国也就那几个,南疆派出的来使,恰好就是眼前这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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