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他皇位坐得太安稳想给自己找点事做,那便只剩一个解释。长安侯做了什么,威胁到了他的统治,他不得不除之而后快。如此想来,再结合顾裴死前最后的话,只能说明一个事实。顾裴不过是个傀儡,昭康帝才是鬼市真正的主人。他一边拿着鬼市赚取的巨额利润,一边道貌岸然地在事情败露后对顾裴降下刑罚,借此得个明君的称号,收获民心。鬼市没了还有“幽市”“暗市”,什么称号都好,只要那些潜在客户不走,他再扶持一个鬼主上去,就能轻而易举地重新培养一批鬼使鬼仆。这是一个死局,唯有死亡可解。另一个心惊的事实是,当初是她与长安侯一同破的鬼市,如今长安侯已经死了,下一个将死之人是谁不言而喻。暴雨倾盆,半尺景色模糊成一片,路上积起深深浅浅的水坑,踩踏间绽开无数朵转瞬即逝的花。整个京城波谲云诡,风云骤变。烈马奔驰,踏踏的足音回荡在空旷的大地,只是眨眼的速度,黑影便消失无踪。顾珊策马疾行,泛红的眼尾被骤雨冲刷,说不清是水还是泪。在她右后方,季白檀同样骑着马,双瞳似寒星,紧跟着她一步不落。时至今日,谁都能看得出来是昭康帝想灭了顾家,如此说明,他放走顾珊只是权宜之计。韩素让她回镇南关,是因为那边有顾家忠心耿耿的残部,有玄甲军,至少能护得她一世安康。但也仅仅如此了,她余生都不能再踏入京城,只能被困死在镇南关一辈子。韩素想让她活下去,但她不愿苟延残喘,她放不下心底的仇恨,放不下独在京城的挚友,也放不下那个年少轻狂的自己。走投无路之际,她骤然想起父亲生前的挚友、现在的南疆统治者,楼离伽。白鸽翱翔于天际,带着她的恨意与不甘向南面飞去。她没报太大希望,倘若借来了兵,自然是皆大欢喜,倘若没借来,她便带着剩余的玄甲军直入京城,让昭康帝血债血偿。与其夹缝求生,不如鱼死网破,既然皇帝不让顾家生存,那便改朝换代,换个能容得下忠臣的新皇。太子虽讨厌,但比他那个道貌岸然的爹强太多。两人一路快马加急风餐露宿,总算在第十五日赶到了镇南关。长安侯被赐毒酒的消息一早便传到了这里,众人怒火未平,眼下驻扎地争吵一片,粗听却又不像在说长安侯。混乱中,有人瞥到了顾珊的身影,即刻惊呼:“顾小将军!”于是七嘴八舌的争吵声停了,众人不约而同朝此处望来,看到她身后跟着的身影时,目光又是一顿。季白檀毕竟是昭康帝嫡子,玄甲军连带着对他也没什么好感。在马上奔驰太久,乍一下来竟有些腿软,顾珊尚未站稳,便听到不远处有人惊叫。“不好了不好了,大军压境!”她骤然抬眸,恰恰对上那人的目光。对方看样子不过十五六岁,第一回 碰上这种情况不免惊慌失措。但就在望见顾珊的一刹那,他竟神奇地平静下来。
“顾小将军!南疆的兵压到了咱们边境线,他们的人说要和你见面!”顾珊沉沉吐出一口气:“是谁。”“她说她叫……韩潇潇!”-------------------- 兵谏=====================主帅屋内,韩潇潇安静地站在一旁,怯生生道:“顾姐姐。”“小家伙?”顾珊警惕地盯着她,“为什么来的是你?”她匆忙赶到镇南关,衣衫凌乱,面上难掩疲惫之色,眼尾依稀能看出未干的泪痕。但在韩潇潇跟前,她却极力保持冷静与自傲,像先前的很多次一样。“对蛊虫有兴趣,就跟着去南疆了。”韩潇潇柔声细语,“顾姐姐,你要兵吗?”她上前拽住顾珊衣角,“这里有七万步兵三万骑兵,都擅长蛊虫,够吗?”顾珊一怔:“十万?”韩潇潇斩钉截铁:“十万。”顾珊沉思片刻:“南疆王要什么条件?”“不要。”韩潇潇乖顺地摇头,“只希望在打了胜仗后和大岳开通互市,友好往来。”“做什么梦,怎么可能只有这……”顾珊顿了一下,迟疑道,“是因为你?”韩潇潇眼神躲闪,一言不发。“韩潇潇。”顾珊上手把住她两肩,面色沉下来,“你别告诉我你拿尊严换的这些兵。”韩潇潇拧眉想了想,虽然不能完全说是尊严,但……好像也差不多。她没有反驳。“楼离伽这个畜生!”顾珊勃然大怒,猛地站起身指向外面,“去,让他们回去,你现在就把兵退了!”韩潇潇疑惑道:“退了?为什么,不是要去救姐姐吗?”“为什么?”顾珊难以置信,深深吸了口气,“韩潇潇,你听着。”“顾家的仇我要报,韩素我也要救,但这一切不能以牺牲你的幸福为代价。”她嗓音沉沉,“如果你因为我们做不开心的事,我们有什么资格做你的姐姐?”“玄甲军再不济也曾和我父亲征南战北,即便报不了顾家的仇,至少也能救出韩素。”顾珊扭头就走,“我现在就让他们滚,我顾珊不要嗟来之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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