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前两次的梦境,何夕几乎可以肯定,这些以戴明月为视角的梦在现实中全都发生过。昨晚那个梦的最后,就是两人的初次相遇,初遇的场景何夕记得很清楚。那是在高一的暑假,她原本从图书馆出来准备回家,经过一处花坛时,看到一位老婆婆坐在地上呜咽哭泣。何夕上前询问后才得知,老婆婆因摔倒扭伤了脚,子女又在外地,这里是小道鲜少有人路过,眼看着天黑了,急得哭了起来。何夕把她扶起来打车送到医院,处理好伤口后又送她回家,刚一进屋外头的狂风暴雨就席卷而来,老婆婆邀请她留下来等雨过。暴风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大约半小时后雨就渐停了。这里是一片老居民区,楼梯间的声控灯昏暗无比,她在三楼的台阶上看到楼梯转角处一闪而过的白色裙角,紧接着就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何夕因为对周边环境不熟悉,走得也慢些。暴雨过后,昏暗的街巷里到处是掉落的树叶跟积水,她小心翼翼地避开松动的地砖,走了几步就看到一个白色身影靠在墙上。何夕想,她一辈子也不会忘记那个场景。乌云蔽月,在一片残败破旧中,粗粝的墙面靠着一位身穿白裙的女孩,她像一支亭亭直立的白荷,纤细的小腿踩在水洼中,裙摆沾染上污点,看上去摇摇欲坠格外脆弱,周遭铺天盖地的黑仿佛要将她吞噬掉。惨白的路灯将她的侧脸勾勒得格外清晰,挺翘的鼻,下巴弧线优美,是个漂亮的姑娘。一阵风吹过后,女孩腿一软便坐在了青石板上,她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白荷倾倒,变成一粒被污垢半掩的珍珠,在黑暗中只发出微弱的莹润光泽。何夕不再顾及脚下溅起的污水,她加快脚步走向女孩。她害怕自己的突然出现吓坏她,所以尽量放低声线,轻柔地开口:“妹妹,你还好吗?”女孩怔愣了下,好半晌才抬起脸看她。素白的脸上带着怔惘惊慌,秀眉微拧,眸光点点,眼睫悬泪,何夕想,她从来没遇见过这样漂亮又浑身充满悲伤寂寥的姑娘。她是凄美易碎的,白皙的脖颈因仰头衬得更加纤长瘦弱,几根青色血管清晰可见。何夕见她不说话,蹲下身,从包里拿出餐巾纸递给她,轻声问:“妹妹,你还好吗?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戴明月的眼瞳从她的脸缓慢移到她的手上,那张纸巾叠得整齐,一尘不染,她只迟钝地道了谢,却没任何动作。何夕见她仍是没动作,抿唇说了声“冒犯”,便抬手将她脸上的泪水跟雨珠擦去,又见她细长的小腿上也沾上泥泞,默不作声擦净。不知怎地,戴明月竟痴痴地坐在原地任由她擦拭,她看着她低敛下的利落眉眼,落在肌肤上轻柔的动作,难以想象这是来自一个陌生人的善意,也难以想象自己就这么接受了陌生人的触碰。
“地上有水,要不我扶你起来吧?”何夕像对待易碎品似的扶上她的胳膊,如她预料般瘦弱。戴明月总算回过神,胳膊下的软肉被触碰,她有些敏感地抬了抬手,何夕自然发现她的不适,就收回手站在一旁,观察她身体有没有受伤。“谢谢你”戴明月停顿了下,再次看了比自己高出大半个头的何夕一眼,确认称呼,“姐姐。”何夕确认她身体没外伤,保险起见还是问:“你身体有没有不舒服,需要去医院吗?”戴明月摇头,解释说自己只是腿软没站稳。何夕点头:“你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吧。”戴明月默了下,低声道:“就在前面不远,不用麻烦了。”或许觉得自己拒绝得太过干脆,又直视着何夕,郑重地说:“谢谢你,姐姐。”何夕目送她走入黑暗中,脑海中闪过刚刚在楼梯间见到的一抹白,猜测这姑娘与老婆婆住同一栋楼。床头柜上的闹钟再次响了起来,十分钟已经过去。何夕关掉闹钟,利落地从床上起来,她又恢复往常生活。到农场巡视完后,便跟同事对接了工作,还有十天不到就是端午节,农场与村委会合作,联合村中竹编、刺绣、陶艺等手艺人,举办一场农耕文化节。节上有美食、手作、农场体验、民艺市集等活动。一直到九点,何夕到镇子上接了前来谈资助事宜的律师。三人驱车前往云苍山。——一大早,戴明月跟着妹妹一起起床,早餐同样很家常,周琴从昨天就开始准备了。眼看着临近端午,但戴明月那几天铁定是在剧组,好在这段时间各大超市早早开始售卖粽叶,周琴早在女儿打电话说要回家时就开始准备,她包了几个口味的粽子。“一共有五种口味,每种口味有两个,有咸蛋黄猪肉的、蜜枣红豆的、八宝的,还有我最新学的水晶粽,里头包的是榴莲,另一个是紫薯芋泥,咱们来开盲盒。”周琴端着一屉笼的各式各样的粽子从厨房里出来,脸上满是笑意。她又转头从厨房里端出洗好的时令水果。“到吃桑葚的季节啦,这个有乌发明目、美容养颜的功效,咱们多吃些。”戴明月觉得母亲这几年活得越来越开心,生活顺心与否从一个人的身体状态就能看出,母亲现在注重外在形象,脸色红润,眼神有光,与十来年前的她简直天差地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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