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秦思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摸了摸口袋,钟情仔细看着,对方取出来的是一片白色的花瓣。他没有说话,拢着被子又把脸往里缩了些,只剩下一双眼睛还露在外面,好像他正在进行的并非寻常的打量,而是应当藏在暗处的窥视。秦思意的手格外漂亮,修长的十指连着纤细的掌骨,薄薄覆着一层透白的皮肤,随意一个动作都能让骨节清晰却并不贫弱地突显出来。钟情的目光挪不开似的始终跟着对方的动作游移,他看见秦思意点亮了台灯,把花瓣放在正对的位置,转头从抽屉里拿出一张透明的塑料膜,对着中线折了折,随意地夹进了书里。“学长,”钟情叫了秦思意一声,“你要做书签吗?”“嗯。”秦思意侧过脸,朝他不轻不重地点了点头。“好厉害啊。”钟情还是捂着脸,露出来的眼睛便显得格外亮。秦思意被他这句突如其来的夸赞弄得有些不好意思,手上的书翻开又合上,好半天才终于接到:“你喜欢的话我再做一个给你。”“这个不行吗?”钟情起初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想法,他只是随口说了这么一句,无论秦思意同意与否。可未曾料到,后者在短暂的迟疑之后并没有给出直接的答案,他露出了一个略显苦恼的表情,继而模棱两可地回到:“这个是给嘉时的。”屋内的光线很暗,连着钟情的心情都变得阴沉起来,他莫名感到一阵压抑,卡住呼吸闷在胸口,半晌才艰难地喘了口气。“那我要另一个好了。”他说罢一把将被子扯过头顶,严丝合缝地让自己藏进了黑暗里。 肖像『画给学长的肖像画。』秦思意的课是和林嘉时一起选的,因此哪怕不在一个宿舍,白天的大部分时间里,两人也总是一道出现。钟情偶尔会在换教室的路上碰见他们,前者有些近视又不爱戴眼镜,几乎每回都是走近了由钟情先开口。和面对林嘉时的态度不一样,秦思意和钟情说话的语气会让后者想到那只名叫莉莉的猫。总是黏人地凑上前蹭秦思意的腿,最多也不过讨两下对方的轻抚。钟情注意到,对方用在自己身上的语调似乎与哄那只猫时极为相似。是一种居高临下的,不自觉带着傲慢,并且自以为友善的方式。他会把语气放柔,会将嗓音压低,温声细语地凑近了呢喃,却不会像与林嘉时交流时那样,极为平等地措辞用句。
意识到这件事的瞬间,钟情正从路旁往音乐楼上看。古旧的外墙上爬满了青绿色的藤蔓,缠着棕灰的砖石,只在楼梯的中央留出几个相框似的椭圆窗口。钟情拿出手机想把这面墙拍下来,或许还可以画一幅画留着交下周的美术作业。他把书本换到左手捧着,低头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等到举着相机再对上先前的窗口,却骤然发现,秦思意正难得戴着眼镜站在那里。砖缝里偶尔还会落下几滴早晨积在藤蔓间的雨珠,映着阳光,在即将流经秦思意的发梢时反射出星星似的光亮。对方侧身站在那里,略微低下些头,浅浅笑着,仿佛正在和什么人聊天。钟情把模式切到了录像,几近痴迷地稳稳将秦思意放在了镜头的最中央。那个椭圆的窗框将对方的侧影衬得仿佛一副肖像画,藏在叶片与倾泻的阳光之间,茂盛又葱郁,奇异地让他想起弗里赛克笔下那些明快而轻盈的色彩。或许是察觉到了远处投来的视线,秦思意微微眯起眼,漫无目的地向窗外扫了一圈。钟情注意到对方的目光并没有在哪处过多停留,好像只是为了放松一般去眺望教学区后的山丘。在这之后,秦思意很快就把脸转了回去,他顺手扶了扶鼻梁上那副细框的眼镜,继而迈步消失在了砖墙后的阴影里。“我老是觉得钟情在看我。”秦思意略感不适地对林嘉时说到。“刚刚路过窗户的时候他也举着手机在往这边对。”他知道自己不该妄自揣测一个才刚离家不久的新生,可不知怎么,直觉却始终警戒地让他保留下这样的猜想。林嘉时没有答话,在为数不多的相处里,钟情给他的印象单调而刻板,是一种小孩子一样的谨慎与胆怯,似乎并不能与这些天里秦思意描述的形象对应起来。他因此没有顺着对方的话题去评判钟情,而是转头问到:“斯特兰德的短剧排得怎么样了?”距离开学已经过去了一周,很快就要迎来第二周的周末。六个宿舍的剧目都会在同一天进行演出,而得分最高的宿舍则会被奖励在下个周末拥有一天的离校时间。塔尔顿在这方面向来没什么优势,林嘉时自然也没把希望放在自己所在的宿舍上。他倒是期待着斯特兰德能拿到第一,这样,作为主演的秦思意还能申请带他一起出去玩。后者当然不会不知道林嘉时打的什么算盘,那双漂亮的眼睛朝边上一瞥,继而无比狡黠地跟着挑了挑眉。秦思意的语气里透出一股并不让人讨厌的矜骄,他站在最后一级楼梯上,勾起林嘉时的下巴,稍停顿了几秒,与对方对视着说到:“你不会是想让我带你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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