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等你表演完再去签字。”钟情在两人分别前俯身贴近了秦思意的耳畔。他将话音放得很轻,又带着笑,一句话说完,突然就让后者觉得耳廓上的皮肤被灼得有些烫。秦思意没有回答,不自觉地摸了摸那侧的鬓发,也不等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抱着谱夹就匆匆跑进了通往后台的过道。每年的慈善募捐都会有毕业校友回来,学校的历史悠久,自然上台演讲的前辈也都是各界的知名人士。钟情起初坐在台下认真听了一阵,等到各个宿舍准备的节目开始才略微走了会儿神。他漫无目的地从接下来的圣诞晚餐想到了窗外的大雪,又从落在秦思意睫毛上的雪花想到了这个见不到对方的寒假。直至琴声从舞台上响起,他这才回过神,将目光再度落回了前方。钟情去签字时,用于募捐的拍品表已经放在了桌上,他打开来随手翻了几页,刚巧就看见了秦思意的名字。后者的节目是和斯特兰德乐团里的一提二提一起表演的,因此三个人拍下的物品也被列在了一起。他不觉得签名篮球和麦穗胸针会是秦思意喜欢的东西,于是便认定最后的翻书杖就应当是对方心仪的拍品。钟情按照编号在拍品表里找了找,认真记下那柄翻书杖的样式,末了满心雀跃地拿出手机,让父亲安排给自己的助理准备起了将要送给秦思意的生日礼物。晚会结束时,屋外的雪似乎又下大了些。参加募捐的校友有不少也是学生的家长,趁着散场的功夫,干脆就接了孩子将车开到宿舍门口,等不及明早便要把孩子接回家。钟情和林嘉时都还要在学校留一晚,秦思意的机票也订在第二天,故而三个人沿着难得热闹的坡道一直往回走,看着在大雪中碾出的车辙,突然都默契地始终保持着沉默。临到餐厅,一辆黑色的汽车从通往宿舍的小径拐了出来,秦思意看着远去的车灯停顿了片刻,继而转头朝林嘉时发出了邀请:“你要不要坐到斯特兰德这边来?”“坐得下吗?位子应该都是排好的吧。”“今晚走的人很多。”秦思意正说着,又有一辆车从三人面前开了过去。也许是汽车带起的风,又或者原本就有风要经过这里。钟情看见,秦思意抬头的那个瞬间,有一片雪花被卷到了他的唇间。后者许是察觉到了,伸出一小点嫣红的舌尖,轻而迅速地在自己的唇瓣上舔了舔。按照惯例,各个宿舍要在圣诞晚宴上选出每年的最受欢迎新生。钟情没什么关系太好的朋友,便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安静地吃着自己的晚餐,身边是把林嘉时拉到了斯特兰德的秦思意,那两人断断续续地聊着,好半天才又提起了钟情。
“钟情。”秦思意拿着选票叫他。他转头朝那张尚且空白的选票看了一眼,然后有些冷淡地轻轻回了声‘嗯’。“我要写你的名字。”秦思意朝他笑,一双眼睛弯起来,纤长的睫毛映出阴影,将那两颗棕黑的瞳仁盖得如同浸水的墨玉一样黑。“选不到我的。”钟情有些放肆地盯着对方看,那双眼里温润地流潋着光亮,好像他再怎么拒绝,秦思意都会坚定地选择他。“但我答应你了的,要写你的名字。”笔在两人说话的间隙里被递了过来,秦思意的用食指和中指按着纸边,不等钟情往前回忆,兀自就将他的名字写了上去。“什么时候的事?”钟情一时想不起来,盯着那行连笔的字母看了半天,到底也没记起两人何时有过这样的约定。他仿佛突然又消了对方叫林嘉时来斯特兰德餐桌上的气,耳尖莫名盖上了一层浅粉,垂着脑袋,堪堪就将视线放回了秦思意的指尖。“好像是刚开学?”事实上,秦思意也记不太清具体的时间和经过,他只是依稀在脑海里留下了这么一个印象。自己答应了钟情,会在期末的投票里写对方的名字。至于接下来他们又聊了些什么,或者他还答应过钟情什么,秦思意便全然忘到了九霄云后,横竖无非是些拿来哄人的废话。假期前的最后一夜不会有熄灯铃,斯特兰德将会彻夜灯火通明。大厅、休息室、办公室,乃至每一条过道与走廊都会一直亮着。钟情坐在地上看秦思意把东西一件件放进行李箱,后者在拿出那个空了的眼镜盒时疑惑地站了一会儿,像是回忆了些什么,然后迷茫地看向钟情:“你有看见这副眼镜吗?”看见了,它就在我的抽屉里。钟情在心里暗自回答,脸上却摆出了和对方相似的茫然。他起身来到秦思意的身边,贴着对方的肩背将那个眼镜盒接过去,继而说到:“是不是忘在楼下了?”“我记得应该是放回来了的……”秦思意迟滞地摇了摇头,再没去管那个落进了钟情手里的眼镜盒,拿了两件衬衫,继续整起了摊在床上的行李。“你不整一下东西吗?”秦思意合上行李箱时已经到了凌晨,他转头看了看靠在床头玩手机的钟情,突然就生出了一股莫名的关心。他无奈地想到,自己大概是习惯了这一学期以来对钟情的照顾,否则无论如何也解释不通,他怎么会在前一个瞬间冒出,对方一个人过寒假会不会觉得无聊,这样奇怪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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