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长。”钟情叫住了他。“下雪了。”少年抬起手往路灯下指,秦思意便也顺着他的动作往远处看。和先前的大雪一样,那些轻盈的雪花飘然环绕在了澄黄的灯影旁。“今年的雪好多啊。”秦思意感叹着,摊开掌心从屋檐下伸了出去。“前两年都只下了一两场小雪。”他在这句话后看向了钟情,眉眼被灯光照得透亮,舒展又郁丽地笑着,紧接着就说到:“你来了就开始下雪了。”秦思意将手收了回来,捂着一小滴化开的雪水,‘啪嗒’在转身的瞬间砸向了台阶。“我想好要去哪里了。”钟情站在风雪里说到。“什么?”“下午你问我,吃完晚饭想去做什么。”一片雪花飘进了钟情的眼睛,他稍停顿了片刻,隔着斯特兰德门廊,将秦思意的表情模糊成了灯光下奇异的虚影。“我想听学长拉琴。”“所有人都听到了,只有我不在。”随着雪花的消融,眼前的画面也再度变得清晰起来。“可是琴在器乐室里。”秦思意的言辞像是拒绝,眉眼却又弯弯笑着,星点亮起灼人的光,仿佛将那云层后的月亮装了进去。他用指尖轻轻擦过了钟情的眼睑,继而发问:“你要和我一起再偷跑一次吗?”话音落下,秦思意便将手掌覆在了钟情眼前,恶劣地笼出一层黑暗,迫使对方做出更真实回答。“他们在寝室窗外搭了脚手架。”钟情握住了秦思意的手腕,紧贴着对方的掌心答到。“学长,带我逃走吧。”他将对方的手挪开,狡黠地眨了眨眼。 回廊『少年们在窗棂的阴影间穿梭,仿佛跨越了一个又一个世纪。』办公室的灯光熄灭得要比第三次铃响再晚上许多。钟情和秦思意坐在落满雪的窗后,有一搭没一搭便聊起了比赛当天的琐事。后者特地换上了礼服,板正地配着马甲,只有那头柔软的短发没有多做打理,乖巧地盖在了额前。秦思意把斗篷扣在了肩上,裙摆似的在窗台上铺开,似乎两人将要做的并不是逃跑,而是前往一场只有在雪夜才会出现的舞会。
“你说要是被监督员看见了,他会扣我们的分吗?”说话间,秦思意将窗户向上推开了些,霎时便让大风卷着雪花涌入了寝室。他转头去看钟情,额前的碎发便滑稽又可爱地翘起几缕,随着风雪轻轻摇晃,在迷蒙的夜色下映出几分触之可及的真实。“会的。”钟情同样扣好了斗篷,撑着窗台便将脑袋探向了窗外。他的声音被盖得有些模糊,好在秦思意还是听见了,于是也跟着趴到对方身侧,迎着雪问到:“因为门禁?”“因为胸花。”钟情笑着指向了秦思意,分明抵着心口,却并没有多余的含义。“不戴胸花不能入场。”楼下的灯光就在此时暗了下去,依稀在玻璃窗上留下一道暗色的影子,一点点消失,末了变成走廊上一阵渐远的脚步声。钟情将抵在对方斗篷上的食指收了回去,迫不及待地扒着窗台,望着坡道上渐远的背影说到:“布莱尔先生走了。”几分钟后,少年们顺着窗外的脚手架跳进了斯特兰德的花园里,挂着沾满衣摆的雪花,很快又融化成一片深色的水渍。因为钟情的话,两人并没有将最初的目的地定在小音乐厅。他们绕开大路,穿过雾气弥漫的树林,在湖岸边的积雪上踏出一道道凌乱的脚印,继而牵着手来到了学校的花房前。就和无数个无人到来的夜晚一样,那些盛开或凋零的玫瑰落寞地积压在花房的玻璃墙外。它们在大雪中枯白地颤抖着,孱弱又美丽,好像正等待着有人能将它们带离这里。一旁的工具箱里有一把别人留下的剪刀,钟情把它拿了出来,拨开雪,挑拣着剪下了木架上最漂亮的一朵玫瑰。他握着花回到秦思意的面前,安静又专注地垂下眼,而后将对方的斗篷掀开一角,分外认真地将茎秆装进了对方襟前的口袋。“只能这样了。”他将斗篷从秦思意的肩上笼了回去,目光些微扬起些,堪堪与对方的视线交汇到一起。“那么钟先生想要哪朵花?”秦思意打趣地迎上了那双眼睛,说不出是肆意又或冲动地就向前挪了半步。“你选就好了。”钟情没有避开,感官却在对方朝自己靠近的瞬间出现了短暂的失衡。晕眩感就像雪花一样铺天盖地朝他涌来,混乱且仓促,让他几乎无法分清,眼前的少年究竟是真实还是虚影。他看见秦思意在得到回应后又盯着自己的眼睛沉默了几秒,扬着下巴也不说话,像是索吻,又似乎仅仅只是在探究。钟情迟钝地站在原地,只有心脏还在怦怦发出巨响。对方的双手攥在了他的领口,将黑色的布料捏出褶皱,也将那双手落进了泠泠夜色里。“我想戴和学长一样的。”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说出这句,只记得似乎每一次秦思意都会看向自己。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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