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嘉时不会笨到听不出真正的缘由,可他也实在没有办法去扭转对方已然定下的决心。事实上,林嘉时父母的赔偿款其实并不优厚。时间间隔太远,加之当时的各项条款尚不完善,最终交到祖父母手里的钱,甚至将将才抵上两人一年的工资。他的祖父一辈子教书育人,而祖母不过是个普通的主妇。老人们靠着不高的退休金维持生活,从未想过去动那笔存款,一分一厘都精打细算着,只为林嘉时的将来。只能凭借双份奖学金入学的林嘉时,与这所私校里的其他人,实在是太不一样了。——离开l市的话,外公外婆过得是不是就会比现在好一点?分明不久前还任性地说着自己可以陪秦思意去任何对方想去的地方,可等到真正挂断这通电话,林嘉时却蓦地回到了现实。他做不到对秦思意的承诺,从一开始,那就是一堆漂浮在半空的梦幻泡沫。“我在考虑毕业以后要不要先回国。”他在课间,对着满眼欣喜的秦思意,说出了思虑多日的想法。“为什么?你完全可以继续拿奖学金的啊。”后者不明白林嘉时的选择。在他的理解里,拿到奖学金便代表着对方不会再有其他关于金钱的顾虑。而昨夜,林嘉时愚蠢地放弃了那个唾手可得的机会。“如果你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那这些年你都在为什么努力呢?”“就因为一点生活费吗?你要因为这样肤浅的理由放弃先前规划好的未来吗?”秦思意的不解在对方的避而不答中逐渐变成了质问。他还是保持着一贯的优雅,语气却刻薄,仿佛林嘉时已然背叛了他们的友谊。“思意,你没有为钱困扰过。”对方不与他争辩,将一句话道成了叹息。“钱比你想象的重要太多了,很多事情都是你在金融课上学不到的。”林嘉时不愤怒也不埋怨,他在说完这句话后礼貌地噤了声,在心底由衷替秦思意祈祷。——希望对方永远都不会学到。 裙摆『为什么不能邀请秦思意跳舞呢?』步入五月。随着初夏的到来,绿意复苏的同时,学校的新一轮修缮也开始了。斯特兰德的改建还没有完工,秦思意和钟情在午休时间沿着湖畔散步,远处的教学楼也一样被脚手架和网布围起了小半。这所由屹立百年的庄园所演变诞生的学校,也同市区里那些历史悠久的老房子一样,需要不断地投入金钱去维护。秦思意和林嘉时的关系约莫从演讲日之后便开始冷淡起来。
钟情察觉到了,却并没有选择去调节,他漠然旁观,任其没有定数地发展。于他而言,无论是俩人中的谁导致了眼下的局面,都对自己百利而无一害。他心安理得地独占着秦思意,甚至愉悦到,一度认为自己或许也不再那么讨厌林嘉时。此时距离舞会只剩下不到一周,秦思意先前答应了要陪钟情去改礼服。两人从湖畔走向远处的草坪,再穿过树林间的小径,很快便望见了主道。午后的阳光将道路两旁的植物照得翠绿,从叶片表面散射出随风摇曳的金色光点。秦思意的影子聚在脚下,难得不像多数的记忆中那样,拖得又细又长。钟情眯起眼朝对方看了看,露出一个玩味且促狭的笑。后者脸上映出不解,很快又接着两片忽现的绯红。“天气热起来了。”他不去戳穿,反倒莫名像当地人一样讨论起了天气。秦思意并不能看见自己现在样子,只觉得脸颊有些发烫。他详装镇定地与对方四目交视,稍停顿了一会儿,红着脸说:“好像是升温了。”这句话后,秦思意匆匆撇开钟情,加快了步伐向目的地前进。后者不疾不徐地跟着,目光紧盯着对方泛红的耳垂,在推开门的下一秒,轻轻攥住了那条被衬衣与外套笼盖着的纤瘦手臂。“这里沾到东西了。”钟情说着,极快地用食指擦过了对方的皮肤。秦思意站在隔绝了阳光的砖墙后,心脏随着对方的动作难以抑制地开始悸动。就这间采光不佳的房子里,少年圆润的耳垂,突然染上了樱桃一样甜津津的红。“学长?”“啊?”秦思意回过神,下意识地想用手背去贴自己的脸颊。可还没等他举过胸前,钟情便又一次打断到:“先陪我进去改衣服吧,午休快要结束了。”里间坐着的还是之前钟情见过的老裁缝,对方戴着副老花镜,略微佝偻着肩背,正坐在工作台前裁剪一件衬衣。见有人来,他先将视线向上挪,接着才缓慢地抬起头,推了推鼻梁上稍稍下滑的镜架。他打量了两人一阵,目光倒并不显得失礼。秦思意从容地在这期间同对方问好,顺道也将钟情的外套递了出去。“午安,先生。”“午安,孩子们。”对方的视线定格在钟情身上,回忆了些什么似的,又过了几秒才接上下一句。他把那件外套铺在了台面上,目光跟过去,低着头说到:“我差点就认不出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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