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说钟情如芒刺背,倒不如说他正享受着后者给出的特殊对待。他托着舞伴的手步入舞池,女孩的脸红扑扑的,从健康的皮肤下不加遮掩地漫出来。钟情很礼貌地对她笑,每一个动作都显得细致轻柔。两人在第二轮开始时从容跟上了节奏,钟情往二楼的挑空一瞥,秦思意就站在扶栏边,冷郁地朝礼堂中央看着。“你会介意我不能和你交换胸花吗?”他突然朝舞伴问到。女孩似乎没有想过钟情会在这时和自己说话,不小心迈错一步,将将踩住下一个节拍。“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钟情引导着对方转了一圈,托着女孩纤细的腰肢,在回身时默契地让对方将指尖搭在了自己手上。他的目光平稳地追随对方,在开口之前便透露出了恰如其分的无奈。“有人拒绝了我的邀请。”显然,女孩的脸上即刻换上了惊讶。那对翠绿的眸子映照灯光,湖水一般微弱地摇晃。她红润的嘴唇在几秒过后才松开了一些,渐渐由羞怯转为娇俏,半真半假地抱怨到:“对自己的女伴说这样的话,可真是太失礼了。”“抱歉。”钟情说,“但是真的很荣幸,您能赏光同我共舞。”这句过后,女孩对着钟情胸前的玫瑰皱起了眉。她没有任何责怪的意思,倒是格外好脾气地嘟囔:“又是斯特兰德,下次我一定要和其他宿舍的男生跳舞。”“又是?”舞池里的少年们在闲谈间又跳完了一圈,出于好奇,钟情并没有选择离开,而是和当下的舞伴继续起了下一轮。女孩在钟情的怀里轻盈地转身,目光交错,香气也在恍惚间缥缈回旋。秦思意从二楼望下去,少年半垂着眼帘,无比深情地接住了舞伴重新递向自己的手。——钟情看任何人,都是一样的目光。——深情的,专注的,热切而直白的。毫无来由的,秦思意想到,对于钟情来说,自己也许并不特殊。乐曲到达尾声,长笛的独奏忽而将喧嚣的人群转为寂静。秦思意沿着长廊一路绕过去,指尖在弦乐加入的一瞬收紧。他死死抓着身旁木制的扶手,真正仿佛心有不甘似的,几乎要把干净整洁的指甲嵌进去。“去年也是斯特兰德的男生,和你一样是个亚裔。”与此同时,钟情的舞伴指出了巧合的一点。她在舞曲结束后向钟情致意,优雅地走出舞池,接过对方递来的气泡水。戴着手套的胳膊露出一小截上臂,白皙且充满年轻的□□。钟情看了一眼,却未作停留,自然地将视线从对方身上移开了。女孩无所谓地笑笑,而后颇具反差地大胆朝他靠了过去。
她用下巴挨着钟情的肩膀,笃定地说:“你不喜欢女孩。”钟情低头看她,抗议般抬手抚了抚对方的脸颊,等到女孩的脸上再度泛起绯色,他这才松开手,低声问:“你是怎么猜到的?”“眼睛。”女孩回答。“你的眼睛从头至尾都没有看过其他任何一个女孩。”她说着狡黠地举起右手,用食指在钟情眼前摇晃了两下。“你一直都在看我,可我不是你想看着的人。”“让我猜猜——”女孩拖长了尾音,“那个人不在礼堂里,是吗?”她的瞳仁很亮,透露出一种势在必得的自信,周身昂贵的珠宝和礼裙将她衬得璀璨夺目,钟情细看了一阵,想到对方的推测也确实不无道理。哪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会不为这样的女孩心动呢?“他在礼堂里。”钟情没有反驳前两句话,委婉地印证了对方的猜想。“至少他一定不会在这附近。”女孩说罢扬起下巴,骄傲地从钟情身边走开了。她在离开前最后回头望了对方一眼,若有所指地举起系着绸带的手腕,让没能交换的花朵在空气里轻轻颤了颤。同舞伴道别过后,钟情放下饮料,朝楼梯的方向走了过去。他在通往二楼的台阶前截住了正准备离开的秦思意,语调微扬,轻飘飘像是确实碰巧遇到。“学长在做什么?”钟情向前一步,恶劣地堵在了对方身前。“不继续跳了吗?”后者的语气有些别扭,刻意维持在某种冷淡的状态,听上去又让人觉得急躁。那朵用以交换的白色玫瑰稳妥地佩戴在前襟,撞进钟情的眼睛,变成一道突兀的光点。秦思意说不出得懊恼,往边上挪了两步,准备绕开。他的眼眸被睫毛遮了起来,影影绰绰,叫人怎么都看不真切。钟情懒得理会这些,颇为恶劣地拦住秦思意的去路。那双才揽着女伴跳完舞的手又揽到对方的腰上。不同于先前的得体,而是换上了仅在面对秦思意时才会有的肆无忌惮。“我来找学长跳舞。”他凑近了,贴着对方的耳廓去说。热意黏上皮肤,烫得秦思意甚至开始觉得发痒。“钟情!”他厉声喝了一句。被这样叫的名字的人并不生气。钟情把这当作一次无关紧要的警告,俯身挨在秦思意肩上,一下一下用指尖去描对方藏在礼服后的背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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