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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1 / 1)

钟情曾经在小音乐厅听见过其他人练习,彼时他只觉得对方的小提琴没有终点地重复着那四个固定低音,听得他太阳穴都突突跳起来,一阵阵感到头疼。可或许是大提琴的音色足够醇厚又不至于沉闷,在钟情反应过来这是同一首曲子之后,忽地便在心里产生某种难以言喻的虔诚。这样的情感不像悸动,不好用青春期荷尔蒙的分泌去解释。它更像是发自灵魂的共振,从深层的,不受束缚的介质中萌生。一时间,钟情根本搞不懂该把这样沉重的情感存放在哪里,他陷入了冗长且没有边际的深思,只能跟随着琴音,茫然来到秦思意身后。“钟情。”早有预感似的,对方蓦地在他站定的一刻回过了头。琴声顿止,剩下幻听一般秦思意念出的名字,合着他的嗓音,一遍又一遍在钟情耳畔回响。后者神思恍惚地去抚他的眉眼,像对待一尊亟待描摹的神像,小心翼翼勾画出每一寸细节。渎神的罪恶与迷恋交织,滋养出晦涩而沉重的爱,钟情许久才将手从对方脸侧收回来,懵懂地轻问:“学长为什么会在这里呢?”“我在等你。”——我在等你。神向他的信徒给出了最不可抗拒的答案。——直到夜里,钟情也没有弄懂,秦思意究竟是否该算作答非所问。即便他全盘接受了对方的回答,可无论是谁都知道,钟情的提问,不会仅停留在字面上。从一开始就答应了陪他练习的秦思意,怎么可能因为其他的理由出现在那里。钟情想知道的,似乎是对方永远也解答不了的。而通常,人们会将其称之为命运。十二点过后,先前的云团终于压在了斯特兰德的屋顶上,瓢泼带来一场雨,敲打着窗户将钟情吵醒了。秦思意很沉地睡着,窗帘没有拉上,雨滴透过玻璃,在他身上映出流动的影子。钟情睡不着,从柜子里把画架拿出来,斜对着窗户,认真地去描绘睡梦中的少年。窗外的枫树在夏季色彩寻常,与庭院里的其他树木一起,连成葱郁的一整片绿。这样的构筑只会在白天显现出足够丰富的层次,到了阴雨的夜里,就变成黑压压的雾气,飘忽地在窗外徘徊。秦思意睡得安静,极少翻身,也不发出梦呓。他总是爱将自己蜷起来,右手紧紧护在身前,倒是左手邀请似的虚握在床边。这天夜里,他的眉心是浅浅蹙着的。有雨滴碰巧从玻璃上滑下,在他的脸侧投射出垂泪一般的影子。钟情的笔触格外轻,落出近似消弭前的缥缈。

他用这样的力度去画对方的眼睛,画对方的脖颈,画对方t恤上褶皱层叠的阴影。等到那支炭笔量出对方腰线的转角,这才骤然加重,摹画起秦思意丰润□□的臀。夜色盖过少年起伏优美的线条,平添诞生于自然的灰调,它织成弥蒙的薄纱,半遮半掩地轻笼。秦思意修长漂亮的小腿便在婆娑树影下交叠,矛盾地展示出矜持的流丽。钟情忽而想起很久之前的某个晚上。对方坐在教堂外的长椅上,穿着未过膝的西裤,以及刚到小腿的黑色中袜。烛火从教堂的花窗里照出来,摇摇晃晃。他走上前,问秦思意为什么不进去。对方就将小腿伸出来,一点点抵近,笑盈盈解答到:“不可以这样进去。”钟情那时没有仔细听,也顾不上再多问一句,他低着头,发现对方细白的皮肤被光影映成了暖调的粉。“学长为什么在这里?”他回想起来,那天夜里自己也问了同样的问题。“我在等嘉时。”秦思意散漫地对他笑,将这句话说得像在打发小孩。‘嗒’笔尖在纸面上折断了。钟情的思绪被带回只属于他与秦思意的寝室。对方仍旧静谧地困在大雨里,被细弱的噪音掩去心跳与呼吸,仅余下那副正沉浸在恶梦中的表情。钟情没有去用美工刀削笔,而是坐在凳子上,出神地比较起秦思意在两次回答时的不同。俏皮的、狡黠的秦思意,优雅的、温吞的秦思意。对方显然是改变了。但钟情没有办法确定,这样的变化是否源于自己。——林嘉时同样是会出现在对方口中的名字。秦思意的睡衣领口有些大,钟情在思考时,雨水的影子就从前者脸颊坠下去,短暂地消失,稍后又出现在锁骨与喉间。它们将钟情的注意力转移,引导视线跟着靠近衣领。秦思意的皮肤不像那天映着烛光的白,旖旎的粉调在很久以前就褪了下去,遗留的是与l市的天气相衬的病态。钟情曾经听别人聊起所谓的‘灵魂映射’,那些人把宗教学的课前看作是神秘学的特别讲演,时不时就会来带一些可以被分类到志怪小说的奇怪故事。他极少加入这个不定期的活动,倒不是说觉得同龄人幼稚,只是单纯的不爱去凑热闹。仅有的一次,钟情听见他们聊起了秦思意。几个人围成一圈挨着课桌,神神秘秘地为对方加上了一些类似于愁楚或阴郁的形容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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