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挂断后,钟情立刻就朝对方挨了过去,倒不是为了他那支价格不菲的钢笔,而是为了先前在两人的通话间听到的内容。他凑近秦思意的鼻尖,小狗一样,笑得无比灿烂,那双眼睛熠熠亮起光点,从漆黑的瞳仁里,映出对方瓷白清艳的脸。“阿姨在说我,我愿意和学长一起去!”“到过我家的人多着呢。”秦思意呛他。“但是阿姨说的是之前,之前就只有我一个人去了。”“之前涵盖的时间很久的。”或许是久违地和母亲有了交流,秦思意的情绪高涨,趁着钟情的话便开始逗对方玩。城央的别墅连他自己都没有住过多久,遑论再带什么同学去玩。从头到尾,也就只有钟情幸运地去过那里。“让我一起去吧,不然留在l市我会很无聊的,我又不能回家。”钟情开始装可怜,一双眼睛湿漉漉地盯紧了秦思意,钟家几代人遗留的房产遍布各地,他又怎么可能真的无处可去。对于钟情的纵容,似乎是秦思意为对方保留的底层逻辑,即便清楚地知道对方已经兼具大人的成熟,他也仍然选择了妥协。他将手中的笔递回去,放在钟情没有写完的作业上,暗示似的点了两下。后者会意地转身,回到合适的社交距离,目光却并不移开,照旧直勾勾地盯着秦思意。“……那就一起去吧。”秦思意受不了钟情这样的眼神,他在回答时找了个由头避开,拿着几乎满电的手机,跑到了充电器边上。“你有想去的地方吗?”他坐在自己的床头问。“不知道,学长去哪里我就去哪里。”直白的话语最能打动人心,秦思意以往总是试图向林嘉时确定,对方不会离开自己。可是对于钟情来说,他甚至都不需要秦思意先提出问题,只要后者同意,他就可以无条件地去追随。莫名的,秦思意觉得,钟情的答案甚至可以用可爱去评价。“那就再想想吧。有机会我去问问嘉时,要不要一起。”对于两人的假期里有可能掺上林嘉时这件事,钟情其实早有预期。不过这并不代表当他真正确定秦思意有同样的想法时,还是能够保持住先前的情绪。钟情不太高兴地噤了声,埋头写起没完成的作业。好在单方面的冷战并没有持续太久,何况发起者是钟情。
秦思意完全没能察觉到对方的失落,他只瞧见对方安静地把预习内容写完了,从洗漱间回来,和往常一样钻进了被窝里。次日一早,钟情还是那个雀跃期待的钟情,都不需要秦思意去特别顾及,他自己就在睡眠的过程里忘掉了林嘉时带来的不愉快。由于临近假期,大量的作业和essay即将到达截止日期,三人取消了晨跑的计划,将更多的时间用到了学习上。如此一来,只有到了每天的拉丁语课,林嘉时才会和两人碰上。也因此,钟情最近在面对后者时,语调都轻快了不少。塔尔顿离得远,林嘉时要比他们晚几分钟才来到教室。他推开门,秦思意就站在窗边,很认真地整理钟情额前突兀翘起的碎发。对方倒了些水在纸巾上,沾湿了往钟情的发丝上按,可或许是前夜压了太久,那一小撮头发在稍干些之后,又固执地翘了起来。秦思意试了几次,见实在无法,只好放弃。他看着它们在钟情柔顺的短发间形成叛逆的一小部分,被经过的风吹得蜷出小卷,不由得抿上嘴,斯斯文文朝对方开始笑。“早知道把闹钟调早点再洗个头了。”钟情注意到了林嘉时的出现,他还不想秦思意这么快就移走放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于是在说话间,故作无意地往边上迈了一步。后者的视线跟着他的动作往回收,从余光能瞥见讲台的方向调转至窗外的草坪。他看钟情站在窗棂框出的青绿里,远处废弃的神庙衬起他日益舒展的身影,就连那身已经看腻的校服,都像是变成了量身裁制后浆洗的挺括衣衫。“好可爱啊,钟情。”不自觉的,秦思意将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有时候,林嘉时会觉得自己是多余的。他已经忘了这种想法最初出现在何种情况下,但是可以肯定,在钟情和自己同时存在的场合,它出现的频率已经不能用偶尔去形容。比如现在,窗边的少年们似乎正笼在一个透明的结界里,林嘉时能够看见,却无法靠近。往常总会在第一时间与他道早安的秦思意,此刻正背对着自己,满心满眼都是钟情。放在过去,林嘉时会觉得用正常的社交去结实新的朋友无可指摘。但如今的秦思意过于亲近钟情了,那些表情看起来根本不像友谊,反而更像是说不出口又急切期望被戳破的喜欢。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提醒对方的立场,纠结许久,到底只是走过去,说出了最普通不过的开场白。“你们什么时候到的?”“有一会儿了,你今天来得好晚。”秦思意愣了一下,终于回看过去。林嘉时将课本和文件夹在桌上放好,没有落座,转身走向了窗口。“在聊什么?”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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