配图上有许多关于猎巫运动的插画,那些可怜的凡人发出痛苦而哀厉的尖叫,但同样身为人类的围观者却欣喜到为此而开始舞蹈。钟情不太舒服地将眉头蹙了起来,翻过一页,接着往下看。“钟情。”不知怎么,早就睡下了的秦思意用无比清醒的语气叫了他一声。“雨声太吵了吗?”钟情往窗边的床铺看过去,秦思意正背对着门的方向,半倚着看窗外的风景。后者得到回应也不继续说话,只是安静地又将脑袋仰起了一些。他莫名其妙将手举了起来,指着脚手架与枫树连成的影子说到:“好像课本上被点燃的火刑架。”距离秦思意学到这个部分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年,即便想要回忆也没有了可供翻阅的教材。钟情不知道对方为什么又记起了这样负面的内容,因而有些强硬地打断到:“不要去想那些。”“可是我睡不着。”秦思意接得很快。一段时间的服药与定期的疏导让他的状态维持在一个低迷却不算过分压抑的阈值。他只是变得些微封闭,好在长期接受的教育告诉他,应当得体地给予他人回应。因此在外人看来,他并没有任何反常,甚至要比先前更为沉稳淡然。钟情再度开口之前,秦思意起身将掌心按在了玻璃上。路灯的光亮在雨夜被晕染开,隔着层迷蒙的灰败,将窗前的少年衬得宛如一只被困在了这座古老建筑里的幽灵。钟情走过去,目光始终锁在对方的指尖。秦思意用食指顺着一道水渍往下划,逶迤地落到了窗台上。他在之后稚气地将脑袋歪过去了些,露出小半张被夜色勾勒得静谧的脸,笼着幽弱的光,莫名便成了钟情眼里的圣洁神像。“那就想一想下个假期去哪里玩吧。”说这句话时,钟情来到了秦思意的床边。他看着后者循声回眸,视线从床沿渐渐上移,末了晃悠悠地停在半空,仿佛在看他,又好像是在看那些被风吹得诡异的树影。“可我好像没有想去的地方……”秦思意的嗓音很轻,雨水一打便掩了过去。钟情模糊地听见了,看对方转过身朝自己挪了两步,手臂在前支着,让肩膀随着前倾的动作单薄地耸了起来。“我想回去看妈妈。”或许是害怕扫了钟情的兴,秦思意直到此时才将心里想的说出口。
他乖巧地仰着头,温驯地去与钟情对视,漂亮的锁骨在夏夜里陷出两道月牙似的阴影,扣在他的颈下,让人想起插画里被火焰焚烧的镣铐。钟情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秦思意,他知道对方不是罪人,也不会被审判。那样无端的联想并未令他觉得后者此刻正试着讨好自己,反倒让他小心翼翼捧住了对方的脸,沉声说:“那就一起回江城好了。”雨珠砸向石砖,淌下绵密而晦涩的水声。秦思意沉默着去读钟情的表情,眼帘轻而慢地垂下,又一样迟滞地抬起。他开始变得严肃,眉心清浅地蹙着,隐隐约约察觉到自己的脉搏伴着雨声在钟情的掌下跳动。他不想逃离也不想挣脱,犹豫了半晌,无知无措地问出了许久之前就想要问的问题。“你会觉得我……很奇怪吗?”“不会。”秦思意没有接着说话,钟情看见对方的眼睛在昏暗的夜色里又朝着自己眨了一下。他受了蛊惑一样愈发地想要靠近,指腹沿着颈线迷茫地下移,最后点在对方的胸口,忽地将秦思意按回了被褥里。钟情的手掌在跟着对方的呼吸起伏,随之而来的还有细腻温热的触感。他控制不住般跪在了秦思意的身侧,眼看对方放任地侧过脸,将视线避向了挤满影子的角落。或许自己先前的比喻是对的,钟情想。秦思意大抵就是一名向他施展了魔咒的巫师,否则就无法解释他现在难以控制的企图在对方身上作恶的念头。他倾身凑得更近,几乎挨在对方面前,双手不自觉地圈住那道修长的脖颈,说不清是要掠夺还是扼杀。“我一直在想,你会怎样评价我?”“会不会,觉得我不够好呢……”秦思意还是看着墙角,掌心却轻飘飘盖在了钟情的手背上,落下羽毛一样虚无的重量,变成从犯,诱使墙面上那道弓着腰的影子愈发地向自己靠近。“我永远不会觉得学长不好的。”钟情否认秦思意的预设,双手却并没有松开,仍旧卡在对方的颈间,用虎口抵着滚动的喉结。他听见自己因言行不一而加快的心跳,融进重叠的雨声,震得指尖都开始在秦思意的皮肤上颤抖。违背了本意的认知不断将脑海中的失衡加重,胁迫钟情反握住了对方的手。他不好言明自己原本想要做些什么,只能彻底倒向秦思意,挨着对方的肩头,狠狠咬在了细白柔韧的手腕上。“对不起,对不起!”钟情像犯错的小孩子一样道歉,嘴上惶恐地重复,十指又挤进秦思意的指缝不愿分开。他拉着后者的手絮絮叨叨说一些漫无边际的话,听起来甚至比假期末尾的秦思意还要魔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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