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样的句子在短时间内反复加深观众们的听感,达到了舍长的预期的同时,也让钟情不自觉地在脑海中解读起了这句话。——你为玫瑰付出的时间,让你的玫瑰变得如此重要。台上的‘小王子’正往幕布后走,钟情的视线却在朝秦思意的方向看。后者十指交握着将双手搭在了腿上,纤长的睫毛在剧院弥蒙的光影下些微翘起,随着剧目的进行,触到了风一般,轻轻颤了颤。钟情又为秦思意浪费了多少时间呢?客观来说,这实在是一个难以统计的数据。它间错又密集,不停将前者的计划打乱,由秦思意在精神与心理上的动摇,影响至钟情对日程与未来的不确定。曾经在诗歌鉴赏课上,老师说过不同的人对爱会有的不同体现——贫穷者愿意付出金钱,富有者愿意付出时间,这就是最简单的用以鉴别爱的方式。时间在两人的关系中变成了主要的沉没成本,钟情不敢将这直译为爱,但至少,他并不想让自己血本无归。“明天要不要先吃个饭再回来?我去订餐厅。”他趁着过场的时间低声向秦思意询问,稍稍朝对方靠近了,挨着后者的耳廓讲话。钟情的视线始终落在对方的双手上,因此没能注意到秦思意瞬时泛红的耳垂。他只看见对方的指尖随着他的吐字在手背上稍重地摁了一下,很快又松开,从指缝间抽了出来。“回学校再吃吧。”秦思意拒绝了,在外就餐便意味着更长时间的相顾无言,他实在觉得那会令两人都感到更为尴尬。“钟情。”“嗯?”还在烦恼究竟该怎样挑选一个正确的话题,钟情忽地又听见秦思意主动叫了自己。他万分欣喜地对上后者的目光,几乎可以用幼稚去形容那样纯粹的表情。但秦思意不能再被打动了,从他在路边回望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知道了,这是只会是一次无疾而终的心动。“明天把账单给我吧,我把之前的就诊费用转给你。”“为什么?”钟情怎么会不知道秦思意想做什么。他在明知故问,给自己,也给对方一个转圜的余地。“我没有道理花你的钱。”秦思意认真地看着钟情的眼睛,就像那个他承诺会偏爱后者的清晨。剧院幽弱的光线为他的五官蒙上一层薄纱,影影绰绰,哪怕近在咫尺都无法看清他真正藏在面纱下的表情。“我不要。”
钟情久违地再度表现出了最初的孩子气,他下意识去攥秦思意的手,语气极重,声音却压得很低。对方的腕骨抵着他的掌心,微妙地传递出与语境相符的抗拒。秦思意垂眸,安静地凝视着钟情的左手。他像一个家长一样用无声的指令去逼迫对方,看后者犹豫着渐渐将手松开,仅存最后一点倔强,不舍似的仍旧将指尖搭在他的手腕上。不能说秦思意是因为钟情花费在他身上的时间才变得像现在一样矜贵文雅。但毫无疑问的,钟情所付出的时间,确实令他成为了对方眼中攫夺一切的存在。他注意到钟情在此之后不甘心地咬住了嘴角,受训的幼犬一样,极力克制住濒临爆发的狞恶,直到下一幕开场才终于随着鼓点渐渐松开。“我做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事吗?”钟情转了回去,视线落向被聚焦的台前,话题还是围绕着秦思意,恹恹地发问,似乎顷刻间便切换到了另一个更为冷淡的人格。“没有,我只是觉得这样不太好。”秦思意跟着一起望向舞台,他的皮肤上还残余一点钟情的体温,构筑起小范围的隐秘幻觉,总让他以为对方依然舍不得将手挪开。“如果是因为那天我没有去机场,我可以继续向你道歉,直到你觉得气消了为止。”“我没有生气……也不需要你道歉。”“那你为什么不理我?明明是你自己说的,让我不要不理你。”这句话彻底终结了秦思意的回应,他给不出能够自洽的答案,甚至想要否认那是自己曾经说过的内容。他以为钟情不可能记得。对于一个只会在年少记忆里短暂存在的角色,有些话记住也是多余。——两人的沉默持续到了第三遍熄灯铃。钟情在经过时不小心碰到了衣架上的领带。藏青色的布料随着动作轻轻晃了两下,指引余光朝窗户的方向瞥去。秦思意回看的瞬间,顶灯恰好踩着尾音熄灭,钟情的眸子映着月光,像幽深森林里一头模糊了轮廓的野兽。他感知到了危险,因而并不主动与后者说话,仅仅同往常一样将被子掀开一角,没有发现似的背过身躺下了。“学长就打算一直这样回避下去吗?”“把我当成空气,当作没有听到我的问题。”寝室里没有出现脚步声,钟情应当是站在原地和他说的这些话。秦思意望着窗外的枫树试图找到足够应对的回答,可惜哪怕他焦虑到呼吸都变得艰涩,脑海里矛盾的思绪到底也没能给他一个合适的借口。——要是学长是女孩子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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