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的重逢,秦思意与钟情的身份似乎彻底对调,就连‘学长’这个他曾经听腻了的称呼都因为漫长的年月而转移到了对方身上。秦思意确实没有奢望过钟情还能和以前一样近乎讨好地对待自己,可或许是他过于乐观,他同样也不曾想到钟情会以一种全然陌生的态度放任他在这里生活。事实上,一周以后钟情就忘了再见第一眼的悸动。他忙着实习和准备开题报告,根本匀不出多余的时间去顾虑与自身无关的事。秦思意像一只活在这间公寓里的幽灵,只有钟情记起他的时候才会突然出现。安静地,无声地,枯白地睁着那双似泣非泣的眼睛,在后者面前迷蒙地蹙起眉,将两人的皮肉关系粉饰成细腻纯洁的爱恋。钟情会吻秦思意的眼帘,像年少时期望的那样轻啄对方的鼻尖。他爱用牙尖去舐咬后者的唇瓣,报复似的掐住对方的臀肉,再等眼前的青年自己老练地凑上来。以前的秦思意是不可能这样做的。钟情深知这一点。事情突然就变得令人乏味起来。“明天下午我去接你。”钟情从秦思意身侧离开的时候,后者还挨着枕头迟迟地喘息。贴着脸颊的布料濡湿了一小片,伴着绵长却失衡的呼吸,叫人分不清是眼泪还是涎水。钟情留恋地拨开秦思意的额发,将食指贴着皮肤轻絮地扫过。赵则预订了一间酒吧,算是开学后的又一次迎新,也算是对钟情阔绰出价的答谢。秦思意不易觉察地摇头,他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赵则,更害怕钟情会用他所抵触的方式重新向大家介绍自己。“秦思意,你要去。”钟情不由分说地下达了指令。“我拿蒙彼利埃那家医药实验室15的份额换了你,再过几天就会出公告,下个季度你还能在增持名单里看见赵则两个字。”“你应该最清楚现在的自己到底值不值得我开出的价码了。”秦思意把眼帘压得很低,像闭着眼睛根本没有在听。但钟情知道对方将自己的话一字不漏地听进去了。他看着秦思意的唇瓣先是抿紧,稍后又随着尚未稳定的呼吸幽弱地张开。对方的美丽似乎永远不会逾期。哪怕钟情始终找不回属于三年前的秦思意的影子,可后者的皮囊却也已然足够他不知饕足地索取。“谢谢。”秦思意突兀的道歉让钟情的神色短暂出现了一瞬迷茫。
但很快,他又深深地审视起对方。钟情的视线缓慢且专注地从秦思意身上流过,顺着柔美起伏的线条,最终停留在那双郁丽的眼睛里。“谢谢你愿意留下我。”秦思意不需要钟情多余的提问,他当然知道对方在前一秒所疑惑的是什么。他有些吃力地用手臂支着起身,细薄的汗珠便随着动作在灯光下熠熠地贴着皮肤闪烁。钟情无甚表情地又吻了秦思意一下,毫无征兆地俯身,也同样迅速地结束了这个吻。他没有那些要将对方拆吃入腹的魔怔想法,仅仅觉得秦思意的嘴唇湿润地染着层水红,或许会像索伦托的桃肉一样柔软甜蜜。在此期间,后者就好乖地坐在床上,仰着头,等待垂怜一般,温驯地让视线落在钟情的唇角。脱离了少年时期独有的清逸,钟情要比曾经更多了几分压迫感。这让秦思意即刻捕捉到了对方再度靠近的意图,并心领神会地浅浅将唇瓣张开,低垂下眼帘,感受钟情一下接着一下平静地啄吻在自己唇间。如今的钟情根本不再有多少直白地表达出情绪的时刻,他显得极度斯文与妥帖,一举一动都带着矜贵的雅致。然而这并没有为他带来多少亲和的气质,反倒叫人觉得他时刻裹挟着一种对一切事物都漠不关心的冷淡。秦思意不安地去攥钟情的手腕,刻意逢迎地探出舌尖。他以为对方会接受的,可钟情却在那样生涩的引诱之后重新直起身,不留一字地转头走进了浴室。被丢下的人只得空握了一下悬在半空中的五指,悄无声息地倒回了一点也不温暖的被窝。——两人到达的时候,赵则刚让服务生开了支康帝,不远处还有人兴奋地高叫着去灌香槟塔。秦思意看了眼堆在一旁的酒瓶,其中甚至还能找到被砸碎了的路易十三。他先前没有过多地去了解钟情提到的医药实验室,而如今看来,那15的份额,只怕远比他预想的要夸张。赵则的确是个纨绔,可他并不是傻子。只消瞧一眼他对钟情表现出的殷勤,周围的人就都能够立刻明白隐藏在其背后的含义。钟情在迎新派对上向秦思意伸出的手,在当时对后者熟稔的称呼,以及今夜堂而皇之地将对方放在自己身边。哪怕仅仅靠猜,也不会有人压不中正确的答案。舞池里的灯光晃得秦思意逐渐感到晕眩,他窝在卡座的角落,眯起眼,远远地看钟情与其中几个家世相当的青年男女交谈。他现在融入不到那样的话题里去了。三年的时间足够中等圈层洗牌,而位于顶端的人们或多或少也会因此转变之后的论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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