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救我吧,钟情。”胸腔里仿佛有什么随着秦思意的话语轰然坠地,逼迫钟情犹疑着将手掌放了过去。他健康的心脏莫名开始抽痛,面对着秦思意那张苍白优柔的脸,由寸寸细微的疼痛,逐渐加重成诡异而沉重的郁塞。钟情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了。祷告无用,安慰亦无用。林嘉时凭借药物活着,而秦思意则仅仅凭借一点虚无的道德感。他好像麻木了,传递给钟情的却仍有痛楚,丰茂地遍布早已坍塌成废墟的精神世界,只等最后一缕余辉散去,所有的一切骤然消弭。17岁的钟情为自己花费了太多时间在秦思意身上而苦恼,20岁的钟情也被同样的事困扰。只是现在他不会再感到委屈了,一种束手无策的挫败取代以往的全部情感,让他恒久地在面对秦思意时产生出对现实的回避。钟情心知肚明,却到底不愿意承认,对方的答案,无非就是在逼他挽救已然无药可医的林嘉时。他真的好讨厌三年前的夏天将他的心动贬的一文不值的秦思意,也知道自己不该再为对方付出什么了。如今的秦思意愈发地令他失望,可钟情就是割舍不下,就是骗不过自己的心。哪怕令他怀恋的仅仅存在于遥远的过去。作者有话说:钟情和玛蒂尔达都不是医学生,希波克拉底誓词无法约束他们。 新药『“你被迷住了,这辈子都别想从他手里脱身。”』回访的最后一站在将军澳,从病人家里出来,钟情和玛蒂尔达的脸色都算不上有多好看。二期临床的药物的确支撑患者熬过了医生定下的时限,但据家属所述,对方在返家后一个月左右便不可挽回地走向了死亡。事实便是他们的新药同市面上大部分已经投入使用的药剂一样,不可能真正让病人在脱离药物的支持后延续生命。玛蒂尔达将它包装得再完美,宣传得再好听,它也只是用来拖延时间的工具。钟情让随行人员把三期药剂送去了太平山,并没有要求立即将它们使用在林嘉时的身上,而是犹豫不决地知会助理先把冷藏箱留在手里。“舍不得用了吗?”钟情送玛蒂尔达回酒店,后者结束了一个短小的视频会议,侧过头,试图活跃一下气氛。年轻英俊的男士不像外表看起来那样难以接触,他礼貌地将视线从车窗外收回来,轻轻用盖好的笔帽在桌板上敲了两下,试着向对方询问到:“你觉得我应该这么做吗?”
“我觉得你在纵容你的宝贝折磨一名病人。”“那些被迷昏了头的二世祖才会不顾患者本人的意愿去讨恋人的欢心。”玛蒂尔达今天没有化妆,过浅的唇色将她衬得有些气色不佳,却也变相地掩去了平日里的娇纵,陡然生出原本隐藏好的专业性。这样的她平白就能让玩笑似的语句带上讽刺,稍拱起眼眉,笑眯眯地表达出对钟情所构想的行为的不屑。“我以为我会讨厌他的。”后者文不对题地突然接上了这么一句。“你在回避一切和他有关的话题时我就提醒过。你被迷住了,这辈子都别想从他手里脱身。”玛蒂尔达为钟情青春期小男生似的发言翻了个不加掩饰的白眼。她用自己卸干净了的指甲大胆地往后者的脑袋戳过去,只是临到最后,忽地又换了个角度,点在了钟情的胳膊上。“谈恋爱就谈恋爱。病人的生命,你应该交给他自己去选择。”“哪怕他的死会带来蝴蝶效应?”“只是你认为而已。”玛蒂尔达不会去共情钟情对秦思意的执着,她洒脱且理性,自始至终地认为对方在处理情感问题时犯下了太多错误。她知道钟情成长在一个缺失温情的环境里,因此并不责备对方,而更多是尝试指引,为钟情带去一些相对轻松的观念。下车之前,玛蒂尔达最后回头看了钟情一眼,她已经说完了自己能够说的话,至于对方究竟会做出怎样的选择,那已经不是她应该烦恼的事了。钟情不常来港城,少有的几次都下着雨,将太平山下的灯火抹得湿淋淋。这里要比l市更为潮湿,相较于异国早至的寒意,港城则将夏天窒息般的闷热一直延续到了秋末。他下了车,由看护引着朝私人病房走,一路听医护向他阐述林嘉时的近况,只当他应该怀着某种更为纯粹的忧心。钟情其实并不像他们以为的那样在乎。林嘉时的生死和所有陌生人一样,或许会短暂地带来触动,但必然不可能造成恒久的影响。他在思考关于秦思意的事,由此延伸至对林嘉时的治疗上。前者为他已然规划好的人生带来了太多新的不确定,搅乱一切既定的行程,让他重新开始像年少的自己那样,为根本不必要的事而烦恼。事实上,在见到林嘉时的那一刻,钟情还是对对方产生了同情。病床上的人全身都在浮肿,哪怕医生告诉他前不久才为林嘉时做过穿刺。他极度惊讶地意识到自己竟然忽地转变了想法,开始认为玛蒂尔达才是对的。躺在这里的躯壳已经不会再有多少康复的可能,仅仅凭借呼吸,钟情都能体会到林嘉时不曾言说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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