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他面前,则似笑非笑,神情冷漠,言辞饱含恶意,好像恨这世间一切。幸而,他虽不懂,但会永远支持主人。主人,我带您去寒池。一半峰很大,若不御剑飞行或是遁地移形,要想走完它,非以月为计时单位是走不出去的。沈纵颐灵台大损,自然不可妄用灵力。于是听从了邬弥的意见,两只手臂搂上他的脖颈:轻些,我会疼。邬弥蹲下身,小心而轻柔地揽过主人细软的腰肢,右手插过主人的腿弯,手臂稍微使点力气,便将沈纵颐抱了起来。他低声道:主人,邬弥会御剑带您去寒池。沈纵颐很累,她的头挨着邬弥的肩颈做短暂休憩。嗯。邬弥便收紧抱她的手,心念一动,一柄宽大至够乘数人的剑便从天而降。几息之间,二人已到了寒池。这口寒池所具备的灵气可与一座灵石山相比,是世间少有的天材地宝。因其珍贵,沈纵颐的师尊在此设下合体期大能的禁制,擅自闯入者会被一千八百道剑意穿成筛子。他飞升后,沈纵颐继承了这口能在修真界引起多方争夺的宝池。褪下衣物,甫一入池,浓郁的灵气宛若活物般裹挟住了她的身体。沈纵颐倚着池壁,感知着灵力冲刷损坏灵台时的疼痛。她微微仰头,在寒雾朦胧里咬紧下唇。饱满红润的唇瓣很快被她咬得血迹斑斑,雾气濡湿了长睫,一滴晶莹的水珠不经意间自眼角滑落至下颌。主人,邬弥去给您准备饭食。傀儡的声音隔着水雾,模糊而飘远。沈纵颐一声不哼。凡筑基以上,即可辟谷无食。而她这个废灵根一辈子都突破不了筑基,活多少年,就得吃多少年的五谷杂粮。杂质从口而入,她只会是个死筑基。想起刚进陆浑山,被师尊收为他首席弟子的那日。万丈光芒聚在她的身上,所见她者无不称赞自己有神仙之姿,定能测出副绝佳根骨。测完根骨,沈纵颐才知晓她是废灵根。无碍无碍。还能修炼嘛。掌门师叔宽慰她说,脸上的惊诧之色甚至未能及时褪去。确实,和她师尊的天生剑骨相比,沈纵颐这资质宛若沼中泥。后来师尊寻到她,说她虽与大道无缘,但仍是他的首席弟子。五十年后,师尊飞升了,留她一人在陆浑山,承受一界两州八方宗派私底下的嘲讽与鄙薄。
沈纵颐的师尊邬道升是一界两州七百年来唯一飞升的剑修,是传奇与神话。而她是神话身上的污点。她沈纵颐从不是自甘堕落的人。废灵根确实能修炼,可很难很难。她从练气期一层一层地熬,生死劫过了无数道,熬了五十年,突破到筑基。又用了五十年,到了筑基后期圆满。期间两次回落境界,她都没有屈服。在重新修炼的年月里,她作为剑尊首席弟子的辈分高于山中所有弟子,理所应当地成了他们名义上的大师姐,后来精心敦促这些天之骄子与天之骄女们勤奋修炼的教习,坐实了大师姐的高位。在她的经营下,陆浑山上下爱她敬她,无人再用天赋欺辱她。可沈纵颐不甘心她只是需要被人同情可怜的大师姐。她日以继夜地修炼,从不休息,从不休息!造化又是凭什么,只有她会一次次的境界回落。嘭!寒池猛地炸出一个巨大的水花,发出震天的声响,宛若猛兽悲号。沈纵颐接连砸了八九个水花,才筋疲力尽地卸掉所有气力,目光幽暗地望着深邃的池底,拨开湿润的长发,关闭五感,面无表情地沉了进去。池面很快恢复了涟漪微微。七月十四,沈纵颐走出一半峰,长老们关心她的伤,本想让其他人带弟子下山。沈纵颐只是对这些担心者柔声道:我让邬弥陪我。邬弥是剑尊给他的废灵根弟子的保护神,相当于半个邬道升,其修为之高可匹敌在场任何一位长老。话落,无人再出声。于是,沈纵颐顺利地带着师弟师妹们下了山。陆浑山行事向来低调,虽有灵舟而不用,因灵舟庞大华贵,速度又慢,故而沈纵颐与众弟子选择了御剑飞行。几个时辰后,众人赶在傍晚到达了一山村。师姐,你还好吗?沈纵颐收起佩剑,摸了摸阿愫的头:不必担忧。我的伤已好了大半。可是你的脸色这样苍白阿愫抿唇,站到沈纵颐身侧,师姐,我扶着你。她的手搭上沈纵颐的小臂,又被轻柔地推下。谢谢你阿愫,沈纵颐黑润的双眸定定地望着少女,但师姐若不能照顾好你们,也就不会下山了。乖。被自家师姐如此专注地看着,阿愫不自觉呆愣了片刻,口中下意识道:我都听师姐的。沈纵颐眼弧微弯:好阿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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