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冰冷的表情在看见沈纵颐的那一刻破冰,低沉磁性的声音温柔无比:师姐,好久不见。沈纵颐长眉一攒。师弟她脱口而出的称呼一如既往的亲近柔和。卞怀胭的被血浸泡得坚冷干涸的心在此时恢复万丈生机:师姐,是我,我回来了。 对比沈纵颐的脸色变得并不明显,但卞怀胭一直在用眼神咀嚼她的一颦一笑,当即看出了她的变化。身着黑色劲装的男人见状怔了怔,不由低头,看着自己一身漆黑,再看师姐的一身白。更为知晓如今他与师姐立场不同,神情失落昏昧:我倒忘了师姐,你不想看见我吧。沈纵颐叹息:怀胭,我是没能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卞怀胭自嘲地勾起唇角:我总归是回不去陆浑山的。而你,师姐,你是陆浑山所有人的大师姐。除了我,谁都能光明正大地怀胭,沈纵颐压抑着喉中血腥,边咳边把话说了完整:你不要拧。师姐并非不愿见你,只是这地方凶险异常,你千万小心。闻言,方才还满心灰暗的男人登时燃起希望,眼中阴翳散去,一点点地发起亮色。沈纵颐就这样旁观着他的死灰复燃,眼底无波无澜。卞怀胭是她的亲师弟,与她同样师从剑尊邬道升。她是废灵根师姐,而他却是剑骨天生,修炼天才。那时,在外人眼中,邬道升名正言顺的弟子只有卞怀胭一个。无人瞧得见还有一个默默无闻的大弟子沈纵颐。但十年前,就在卞怀胭即将成为修真界继邬道升以后的第二位百岁前的化神时,他毫无征兆地叛出师门,并且声势浩大地堕了魔。于是,沈纵颐再次成为剑尊的唯一弟子。经年再见,沈纵颐倒是没想到会在自己狼狈时和他相见。卞怀胭堕魔后,修炼的速度比修仙时只快不慢。沈纵颐现在根本看不透他的修为,可根据他一出现这鬼蜮幻境便自动破了的样子,似乎已经十分之高了。而她灵台破裂。沈纵颐沉默了一瞬,硬是撑着剑站了起来:谢谢你怀胭。没有你,师姐根本破不了这幻境,日后必有重报。师姐就这么急着与我划分界线吗?卞怀胭唇边泛起微微苦笑。他们曾经亲密无间,现在却要计较举手之劳的酬报。那么师姐也根本不可能知晓他再见她时的激动了。而他刚才没有冒然靠近,也不过是怕身上的煞气冲撞了她。他何尝没有看出沈纵颐是在强撑着无碍。
他甚而熟悉她看清自己面容时那一瞬的排斥。可是他又不甘匆匆见师姐一面,便又要再等个十年。卞怀胭手指微蜷,哑声道:师姐,你不要妄动牵扯伤口。我破境前已传信于你的傀儡,他很快就来了。他微微矮下头颅,低声呢喃:很快就来了。师姐,再让怀胭多瞧瞧您吧。幻境已破,四周真实便已显现。原来黎明将近,弯月早不知何时西沉。漫山冷雾渐渐涌过,沈纵颐的脸上沾了雨一样的雾汽,在半明半昧的天色里散发着莹白的光。她拄着剑,一瘸一拐地走了几步。卞怀胭垂首听着那响了几下又停止的脚步声,紧袖里的手禁不住握成拳头。师姐连他的话都不想多听一句,所以就起身离开了吗?怀胭。师姐?!卞怀胭猛地抬头,却发现沈纵颐与他近在咫尺,她伸着瘦弱伶仃的一只手臂,探过手在他肌肉紧绷的小臂上轻拍了下:怀胭,不要难过。卞怀胭呆滞的表情极快恢复了正常,手背上绷起的青筋无声诉说着他的隐忍。他多想立刻横抱起他的师姐,他唯一的师姐。想把她带回玄烛州。再不叫她做他人。只是他卞怀胭一人的师姐。而师姐恍然不觉他这个堕魔的小师弟已是真正变坏了,依旧一脸温柔地说道:你在师姐心里永远是天下第一好的师弟。卞怀胭眼底的占有欲,在听见这句话时,兀然化作一腔如水温情。他哽了哽,眉眼耷拉,还像那四十年里的任何一个日夜一样,对着师姐既痛苦又欢喜道:师姐,你怎么老是认为我好?我有一日已不是有一日了,我如今早是魔了,是所有人眼里离经叛道的坏人。他话声将落,便感到脸颊贴上了一只柔弱温凉的手掌。是沈纵颐,摸着他的脸,笑道:怀胭,你可还记得你在一半峰峰顶的事吗?卞怀胭怔忡,冷白的脸颊无疑泛起一丝红润。他有些回避道:师姐,那都是陈年旧事了。沈纵颐眼波流转,弯唇莞尔:只要师姐不忘,那怀胭在师姐心中就是永远第一好。她犹记得此事。卞怀胭拜入邬道升门下时,正是他突破临近飞升的关键时候,收二弟子完全是因为大弟子的天赋不堪,不可能继承他的剑法传承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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