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谁?良久的一阵沉默。邬道升察觉到掌心又生了新的温热液体。抬眉,原是他素来持重沉稳的大弟子在他掌中无声流泪。哭你的皇兄。或许是这罕见的泪水让邬道升知道,他不能总像对待旁人一样漠视她的话,故而他如此答道。即便他也同等漠视他自身。虽则分魂的样貌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但他依然只是邬道升。回想起沈纵颐最初的话,她应是思念凡间亲人了。停顿两息,他语气平缓:我并非有意化作你皇兄相貌,应是何处出错。分魂不可变更样貌。你若不喜,我覆面即可。不用,沈纵颐抱着他的手,将盈盈泪水都借他的手给拭干后,兀然间上前抱住他的腰身。她散着满头绸缎似的黑发,纤细的身子靠着邬道升冰冷的盔甲时,传出的声音也宛若和铁甲碰撞过一番,透着清冽的冷意,但不刺人,我想日日见着您。师尊,无论您面貌如何变换纵颐想日日见您。邬道升觉着这场拥抱于理不合。他双手搭在弟子瘦弱的肩膀上想让她远离时,忽想到沈纵颐修为不过筑基。弱得像只蚂蚁,永远无缘他所修的无情剑道。所以她会流泪,性子也软和。还拥有着绝大多数修士都没有的情意绵绵。她说的想,应是最情真意切的。邬道升收回手,转而僵硬地拍了拍大弟子的后背。背也好薄。他的剑毫不费力便能穿个来回。他留下傀儡和分魂的决定,应是对的。弟子这么弱,还怎么在修真界活下去。沈纵颐当然想日日见到邬道升。就这样看着一个冒牌货顶着皇兄的脸,用那种冰冷和高高在上的口吻唤她沈纵颐。没有比这个更能激起她的杀心了。她的皇兄不可替代,她做凡人时所拥有的一切美好都不可替代。谁都不能,毁掉独属于她的东西。邬道升,你既已飞升,那么遗留在下界的分魂便由弟子清理了吧。他反正不长着你的脸,谁又知道她杀的是邬道升的分魂。无论是邬道升本体,还是他的分魂,果然一如既往地让她讨厌。低脸阖眼,沈纵颐更用力地抱紧了邬道升。师尊,您在,纵颐很开心。邬道升极度不适这般的亲昵,他冷着脸由沈纵颐抱了会儿后,便拉开她的手:在外莫唤我师尊。
他分魂尚在修真界一事,越少人知晓越好。沈纵颐红着眼望他:那该如何称呼您?眼光在弟子娇怜若雨中花的面庞一扫而过,邬道升心神冷硬未动,抬手召出一面水镜:这幅皮相原先的姓名是什么?沈纵颐刹那间捏紧双手。她死死攥紧手心,在内心规劝自己不要冲动。还杀不了他。他太强了。飞升大能的分魂,几乎有着合体后期大圆满的修为。沈合乾。沈纵颐闭紧双眼,唇齿张合间将那个冰封已久的姓名念出。沈合乾?邬道升低声咀嚼着这三个字。不知为何,他竟觉得很熟悉。但他自己念出却并无感觉。于是转身道:再唤一声。沈纵颐咬唇,遮住眼底暗色:沈、合、乾邬道升心头莫名微悸。这则姓名,他从何处听过?这是沈纵颐的皇兄,她念她皇兄的名姓,于他何干?为何察觉到她念此姓名时的温柔缱绻,竟会心生暗动。必有不妥。你便唤我沈纵颐转身,已收敛好所有情绪的她依旧温婉动人,她主动出击:合乾。邬道升空漠的眼神落下:你是不是介意?并不介意。沈纵颐笑了起来,纵颐说了,师尊才是我最想念的。师尊很重要的。所以唤得亲密些也无妨吧?她莹白的脸庞在暗影里传递着绰绰烁烁的羞怯神情,含苞待放的笑容,盛满笑意的泪眼,无不是曳动人心的款款深情。她又接了一句:是吧,师尊。师尊。 、可惜若非是沈纵颐清浅的眼睛里没有半分狎昵。邬道升几近认为她是故意唤的那声师尊。师尊。她如此缱绻地用另一个男人的名字唤她的师尊。邬道升敛眸,沉下心间因那声师尊而生起的灰尘似的古怪滋味。合乾,那你亦唤我纵颐可好?沈纵颐眉眼舒展,她上前一步,眼光灼灼。邬道升默了片刻,沈纵颐。他声线中依然带着不可忽视的威严与冷淡。沈纵颐闻言并未有不虞的神情,只苦恼地锁起眉头:可弟子实是不想委屈师尊待在剑中,您既苏醒,便不能像从前那样待一柄剑般待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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