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别走沈纵颐突然想起手指将将能动的时候,那时的喜悦与欢欣,不仅与恢复意识有关。她那是感到了复生的希望。沈纵颐探手摸了摸颈侧脉搏,安静、无声。归宥贴着她的动脉,原来不是为吻她,而是试探她是否有了气息。可是没有。是向来就没有,还是渐渐没有的?沈纵颐一一探测过自己的心跳、呼吸、脉搏,末了直起身,凝望着角落的黑暗发怔。她终于发觉她如今是个死人。更准确地说,是个活死人。能像活人一般行走言语,却没有记忆和生命。所以这些符是为了复生她用的。生死有命,天道轮回。世上从来没有起死回生的正术。能让死人逆转因果而重返时间的术法,只能是邪术。故而,外间那人叫归宥为妖道。【看小说公众号:不加糖也很甜耶】沈纵颐咬唇,捂着眉眼,哧哧地笑了两声。她活了一百多年,还是第一次活成真的死人。可太稀奇了。活着的时候要恪守正道,死了的话谁会要求一具尸体守正自持。她只是一具没有记忆的、无辜无知的尸体。因果报不到她头上。不知不觉间,打斗声渐熄。沈纵颐迈开步子,她依然体质孱弱,能感到的只是无尽的寒冷,但她很开心。刚迈出木屋,走到夜幕下,她即刻与吐血倒地的归宥对上了眼神。他甫一见到她,刹那间愤怒大喊道:谁让你出来的?!进去!快进去!滚进去!沈纵颐表情转换得很快,她无措地站在原地,可怜地对着她唯一认识的兄长道:哥哥,你受伤了归宥立刻露出心碎的神色:我叫你进去,进去啊沈纵颐茫然焦急地向前跑了两步:哥哥,我不走的。归宥仰面,面带痛色地闭起眼,谁让你现在来。巨大的悲伤与面临即将失去的惶恐压垮了他最后一根理智的线,他突然暴起,咬开舌尖,含着血抽出腰后一沓空白符纸。他指腹沾血,发狠地在符纸上戳画着,每画成一笔,符纸便闪烁出一阵血光。沈纵颐眨了眨眼,有些不懂归宥的动作。他败势已成,如何能再绝地反击呢?她看不懂归宥的行为,自有人看得懂。此人便是那对战者。云翳过后,月盘现身,凄迷的月色深覆天地,透着幽蓝的冷意。
青年走出黑暗,踏着月色,白袍猎猎,神情无欲生冷。不自量力。他启唇,吐出淡淡的几个字。沈纵颐脚步一顿,她转过头去看人。邬道升。邬道升?!他怎么也来沈纵颐俄而想起入境前最后一秒,她余光确实和一双冷眸对视上了。当时只觉得熟悉无比,但因幻境吸力庞大的缘故,她一时未曾想起那眸子的主人。现在她知道了。那双眼睛属于邬道升。也只有邬道升有这么一双真正无情的眼睛,冷风割脸,沈纵颐陡然间敛下眼帘。她不知道邬道升有没有失去记忆。如果没有,她要办的事情难度就大起来了。她得在他面前装成失忆的模样。沈纵颐收回目光的刹那,白衣青年却如有所感地朝她的方向觑了一眼。他顿了下。掌中的阴阳环碰撞出凌凌的声响。没有生人气息看来他来晚一步,还是让妖道成功了。她想必就是用邪术复活的少女。待解决了妖道,此女亦不能留于世间。邬道升凝神,漆黑的阴阳环朝半空一抛,右手剑指迅速画诀,薄唇念咒不断。和归宥吐血画符相比,他显然是更胜一筹,面色沉静中显出游刃有余的强大。归宥低喝一声,血符凌空而起,直冲邬道升而去。沈纵颐的眼光跟随着符咒,见证了邬道升如何三两下除掉了那些气势凌厉的攻势。不愧是剑尊分魂。到哪儿都是最强。哥哥!沈纵颐加快了步伐,不顾归宥乏力的呵斥。她用力地扶起归宥,他受伤过重,好好站着都是一种折磨了。这么弱。怎么把死人复活的?沈纵颐一时困惑,她目力触及归宥惨白的俊脸,转而看到他血迹斑斑的十指。十指连心,他这双手几乎占据了他伤势的绝大部分,却不是邬道升的那对阴阳环所伤的。稍稍转圜,沈纵颐便想通了。屋内那数目庞大的符文,血红色的符咒根本不是用朱砂画的,而是用血作成。是他的血,归宥划破十指用自己的血完成了这场倒转生死、天理不容的邪术。
海棠情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