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接着看向重伤但救得及时就能活的邬弥。很好,人证物证都齐全了。日后谁都不能用堕魔一事指摘她。甚么正道的仰慕和魔道的力量,她自然会全得到。沈纵颐堕魔的伤是实打实的,故而她的苍白虚弱毋庸置疑。走到邬弥身前,朝他伸出的指尖却泛着淡淡的粉红色,如花瓣般娇嫩的手指点着晨曦,比上好的血玉更温润诱人。邬弥抬眼,眼光攀着主人的玉指,缓缓撞进主人勉强微笑的眼波中。他兀然间像受屈的孩子,扭头避开她清澈温和的眼,低声道:主人,您杀了邬弥吧。沈纵颐柔柔地蹲下身,主动握住他的手笑:邬弥,看着我,告诉我,为什么要主人杀你?你做错事了吗?邬弥怔然。错事?他作为傀儡,擅自开启灵智,并对自己的主人心生爱慕是错吗?应是不可原谅的错。否则为何自下山除祟后,主人就从未对他对他邬弥感到记忆有些模糊。灵智慢慢成熟后,他总是有这样的感觉。脑子里分明还记得主人从前是如何折磨他,如何捏着他的下颌骂他可那是主人吗?是陆浑山大师姐会做出的事情吗?同样的一张脸,同一双好看的眼睛,阴冷和温情竟能反复交替。邬弥茫然,反手抓住沈纵颐的手,说:主人,我做了,错事。求您,杀我。我他自己觉得难以启齿。但是是对主人袒露罪过,也就无谓羞耻了。又一行血泪滑落,他道:主人,傀儡爱您。邬弥对主人有肮脏的心思。他是全修真界最该死的傀儡。沈纵颐闻言,并未露出惊讶的神色。她顺着邬弥手劲的失控,附身贴近他,向内侧近脸,唇离傀儡的耳垂很近地柔声说:邬弥,你知道生灵智的傀儡在凡间相当于什么吗?傀儡身子轻颤,耳垂滴红,哑声道:求主人为邬弥解答。沈纵颐真诚地答复他:意外损坏的货物,再次售卖亦无人问津,价格压得很贱也备受冷落。走卒摊贩便斥其为贱货。
她温薄的气息覆着耳廓,邬弥连着心尖都在颤抖。他想,贱货的意思就是送给别人也会被嫌弃的东西。傀儡在修士眼中无异于凡人间的货物。傀儡有灵智,就是损坏了的货物。所以,邬弥明白了,他是个贱货。他不名一文。鲜红跳动的心在想通这点后,霍然变得灰暗与苍败。邬弥双眼空洞,血泪未干,扒在俊脸上还有些吓人。沈纵颐将他的变化纳入眼底,怜惜地吻了下邬弥的耳垂,双臂搭着他结实肩膀,温柔如水地说道:不过没关系。就算邬弥再低廉,主人也不会不要你的。但邬弥千万不要怪其他修士的厌弃,毕竟这都是邬弥自己的错呢。身为傀儡,擅启灵智,是大忌,很过分哦。如今只有我,才愿意接受不堪的邬弥了。 她不同情主人邬弥纤长的睫毛耷盖着苍白的眼下肌肤, 神情哀痛。下巴处的血干涸,变成极深的暗红色,粘着乌黑的乱发, 凝结成一层血块。他半跪, 仰起脸对这些脏乱毫无遮掩的模样莫名更惹怜惜。沈纵颐捧着他的脸, 眼神清若春水, 别哭了, 邬弥。有灵智对你来说是好事,像正常人活着,而不必像个死物一样供人呼来喝去, 也挺好。她笑容宽宥, 眸中柔光潋滟,薄衣沾血,额间魔纹艳丽。但神情圣洁,宛若一朵黑暗里灼灼盛开的白山茶,令人忍不住靠近和渴望。邬弥绷紧下颚,忍着泪, 主人,您您会带着邬弥一起走吗?他不蠢,虽然理解迟钝, 却也听出了沈纵颐话语中的道别之意。沈纵颐摇头:现在不行了。邬弥抬眸:现在不行?主人的意思是以前行吗?沈纵颐触及到傀儡波澜乍起的黑眸,好似被烫了下,忽然扭过头, 避开他眼睛仓促说:何时都不行。我方才说错了话。她这番异常, 在邬弥看来尤其的欲盖弥彰。主人无所不知, 主人知道怎么让他一同去魔界!一思及存在和主人一起离开的可能,他呼吸俄而急促了些许, 乌黑的瞳珠里闪出奇异的光芒:主人,求您,邬弥求您解答,我怎么才能继续守在您身侧?怎么都不能。沈纵颐为难地连退数步,柔婉拒却:邬弥,我要走了。邬弥眼中生出巨大的恐慌,他可怜又茫然地看向她,主人,您方才不是说你要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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