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逃避抗拒的动作再明显不过,归宥顿了一顿,视线低落:这儿人太多了。沈纵颐迟疑了会儿:你怕热闹?不是怕。魔尊本能里没有恐惧这一项。但归宥没解释, 静静地催动魔气,起了个新的结界阵法。归宥,你让开, 我不是你的奴仆, 不必事事听从你的。沈纵颐厌烦被他安排着, 伸手想推开魔尊高大的身子,谁知推了两下面前男人仍如座铁像般纹丝不动。沈纵颐明眸微闪, 归宥要阻她前往地下街市,那里必有些他以为的不适合她看的东西。她偏看!沈纵颐轻巧地跨出归宥遮挡的范围,掀起眼帘,登时被眼前景象惊了惊。地下街市的街道很宽阔,甚至宽得有些异常,零星的几座有盖的屋子,剩下的是满街的有她一人高的铁笼。这些铁笼的规格很统一,却关着高矮不一的漂亮男女。妖和魔大抵在本源上有些联系,故沈纵颐当即看得出笼中男女都是本妖。有几个年岁小的半妖维持不住人形,分别露出了狐耳、蛇瞳等部分真身。但年岁小并不能给他们带来受保护的权利,这些半妖身上遍布伤疤,新旧不一,令人触目惊心。归宥不知何时走到身侧,低头对她嗓音低沉地说:别看了。他、他们半妖被锁起来为什么女子抬头,问声到后愈发轻微,到最后接近于失音了,以至于只能用一双震颤的眼,隔着漆黑的鬼面纤望向他。归宥敛眸,不知作何回答。他甚少出世,作为魔尊时出世是去寻架,作为天道时又高高在天上,管这些污浊低劣的事情是自降身份。不通人事,他甚至对沈纵颐眼中的泪感到困惑。不过他很快看懂了她眸中愤恨,因为她在凡间时经常对分魂露出这种神色。归宥斟酌一番,确定这些熟悉的恨意是对那些颐指气使的奴隶贩子的。于是他垂眸,平声道:你想杀了他们吗?沈纵颐一愣,归宥的心思当真难辨,难道她说想,他就会顶着巨大风险为她杀尽奴隶贩子吗?真这样做了,又得惹出多少麻烦。就算是魔尊,也不能如此任性而为吧。况且她的感受在他那儿又不是十分有分量的。故而沈纵颐只将归宥这话当做戏言,避开他的注视,慢慢地垂下头。归宥就凝望着沈纵颐的头顶,半晌后,侧首,伸出结实有力的小臂。手掌抓握,如潮魔气登时从手心处喷涌而出。
杀、杀人啦!!!尖叫声直冲云霄。沈纵颐猛地抬眼,入目即是满眼血色,细看来,原来是一场血雾,血雾里还有细碎的血肉。双眼再次被一只冰冷的手掌蒙住,黑暗降临,沈纵颐抖着声:你、你做什么了?归宥只是淡淡道:杀了他们。他们,是指的奴隶贩子吗?沈纵颐愕然,伸出双手抱住归宥手腕,住、住手!她的阻止好似纤柔的藤枝,攀在他小臂上没有半点力道。归宥低头,薄唇轻动:可你讨厌他们。他微顿,说:就像讨厌本尊一样。他不能帮她杀了自己,因为得把机会让给她,让沈纵颐亲手杀他。但这些虫子他可以帮忙,而且毫不费力。沈纵颐纤长浓密的睫毛再次在掌心中颤抖,如同在他的掌控里挣扎着两只脆弱的蝶。归宥莫名觉得连胸腔深处都随着她的眨眼而微微颤动。太陌生的感觉。他眸光深深,垂下眼皮,盯着他蒙在她脸上的手看了许久。她的脸在他手中好似一捧洁白的雪,握久了就有融化的嫌疑。而且他看得似乎太久太久了,抱住小臂的双手更加用力地推拒起他的遮掩。归宥瞄了眼她用力到泛白的指尖,忽而间心间一动,俯身隔着冰冷的手掌,薄唇轻轻贴住了她温热的眼睛。沈纵颐怔然,双手僵住。归宥慢慢地起身,他感到手心有湿热的液体顺着流进袖口,浸湿了他的腕骨。他知道她又流泪了。其实他并不想看她双眼湿润的样子。我总是不懂,沈纵颐,我猜不到你喜欢还是讨厌。归宥的手在收回去时,拇指下意识撇了撇她泛红的眼尾,把她的泪珠撷掉,方用着平冷的声调说了一句话。沈纵颐注意到他的话很异常。魔尊没有自称本尊。她哑然。鲜少地接不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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