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鉴侧眸,眸光不定地望着他的小师侄女。他从未见过她露出这幅模样。好似圣人撕开了假面一个角。师叔,您可知,正是您所认为的穷尽无聊之物,是多少人梦寐以求不可得之物。多少人为了得到它们,甚而不惜一切代价,多少日夜辗转,多少酸泪苦血师叔您知吗?朝鉴闻言,似有动容,认真地想了想,然后认真地盯着沈纵颐的双眸,道:并非从未听闻,可是他笑。那与我有何干系?我不是其中之一啊。再者说,我修道问仙不为劳什子权力金钱,我单觉得凡人短短百年不够我玩,朝鉴勾唇,期待地望着小师侄女,你呢?你想要权力、财富、力量?沈纵颐默不作声地扯断袖角绣线,抬起的明眸定定地望着朝鉴含笑的眼睛。她对他第一次没露出温和但疏离的笑。却也不是对师弟师妹们温婉可亲的模样。面色有些冷,像冻了冰的芍药。对朝鉴而言,她这幅冷面模样真是陌生极了。磨了磨发痒的后槽牙,男人缠上的声音柔得有些发腻:好纵颐,你疼疼师叔,告诉师叔,你想要这些做什么?朝鉴,我曾经恨过天道不公。良久,沈纵颐望着他笑波涟涟的眸子道,望着他顿了下,又怔了怔,而后方苦笑着道:可是我的恨于天道而言不过是蝼蚁之怒。莫说是苍苍天道,便是我身侧真实存在的同门师弟妹们,又有谁真在意过我的怨愤呢?师叔,你方才问我许多为什么,我曾经也这般质问过天道,我甚至拿此问问过师尊。谈及邬道升,她的眸子一下子柔得不可思议:师叔,你知道师尊与我说什么吗?朝鉴眸光凝在她眼中的柔情,神色微冷。沈纵颐不在意他的不配合,兀自轻声道:那是师尊第一次抚着我鬓发,脸色依旧很冷,可我却看见了他有些不自在。她轻笑出声,情致温柔:然后师尊告诉我,人生来百异,有人是天骄,有人便是尘泥。我在凡间时两者的滋味尽尝过,泰然受之命运人人皆能,难能的却是破除命运迷障,从所得中品尝不可得,自不可得里攥得生机,以己生机焕发苍生。此乃真正的修道。沈纵颐说罢,纤睫微垂,光影落在鼻翼间,将鼻尖的红痣藏在暗影中,唇色也覆上一层暗昧,却更动人心弦:师叔,您问我要力量权力作甚,我曾经想的是,若我修为高些,是否就能救更多人。
现在纵颐初心未更,只可惜这世事无情,并不如意。即便如此,纵颐也难改秉性,总想着,若是能多帮扶一个,或许这世上便会少一个沈纵颐。这便是我要做的事。沈纵颐闭了闭眼,而后笑着对朝鉴温和道:师叔,纵颐从未厌恶过您。相反,纵颐喜欢您,您很恣意潇洒,像我凡间念话本时念到的侠客。至于躲避您,可能是因为您是师尊嫡亲的师弟,故而我师叔您知道,情怯。说到这儿,女子雪白的面容微泛苦涩,方才正气凛然的仙貌顿时添了两分人气。令人望之便心生迷惘酸意,原来无私如陆浑山大师姐者,也不是真正的并无私情,只是这私情的对象不是自己而已。朝鉴面无表情地哦了声,眉眼幽暗。啊,真是怎么还带夸他的。而且怎么每次见面,最后都要以那个死人脸师兄作结束语呢?朝鉴无声地顶了顶牙尖,忽然又叹了口气,小圣人撕开假面一角,居然还是圣洁的呢。可真的好痒,心里的痒泛滥进骨头了,骨头里的痒爬到嘴里了。他真的好想好想好想一口咬住小师侄女哦。太痒了,他想撕磨着咬,用力的咬,把小师侄女整个吞之入腹才好。把她的笑都融进血里这就是朝鉴每次看见沈纵颐露出,那爱敬师长的温和笑容时的心里感受。师叔,您若无事,纵颐便先走了,去看看邬弥和行章的伤。沈纵颐忽视掉朝鉴愈发晦暗的眸子。他今日发的甚病她不关心。话至此处,他想必已被唬得不行。该与从前一般,会很长时间不会烦她了。可是,师叔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每次都是小纵颐先行告别呢?沈纵颐离开的步伐一僵。男人有力结实的臂膀如蛇般缠上她的腰。她抿唇,朝鉴磁性低沉的嗓音落在耳根处:不公平呐,纵颐嘴上说着喜欢师叔,却一点也不愿意和师叔待在一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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