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呢。”慕稚转正身子,嘴角还挂着笑,“不过我真没想到他们会给我送花。”原本投票表决完就该散场了,慕稚低着头坐在教室里,还在琢磨该什么时候组织聚餐,就听几声欢呼响起,学弟陈令捧着花,身后跟着几个部员,一路走到他面前。“恭喜!”慕稚脸红了,眼瞳亮晶晶的,“怎么是玫瑰。”陈令解释道,“去晚了,店里只剩下玫瑰和一些快枯萎的花。学长不喜欢吗?”他连忙接过,“喜欢的。”廖松琴听到这里,几乎要冷笑出来了。店里只剩玫瑰?慕稚太单纯,竟会被这种拙劣的谎话骗过去。这时他们脱离了夜晚的车流,进入了一条小径。道路两旁栽种着葱郁的梧桐树,早春枝叶舒展,偶有两三片调皮的叶子遮住了路灯的光线,车子驶过时就在廖松琴脸上投下星星点点的光,仿佛他们正在穿越一条宇宙隧道,驶向未知。慕稚静静看着廖松琴的侧脸,心下一动,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从花束里抽出一支玫瑰,递了过去,“给你。”花朵热情似火,映衬着慕稚眼尾殷红的小痣,只是看上一眼就能把人轻易灼伤。廖松琴并没有接,“不要。” 镂空毛衣当初廖松琴说什么来着?廖松琴说不要,接着又发表了长篇大论,说这次就算了,花是很亲密的东西,它是用来对别人表达欣赏的,下次不要给我了。那现在算什么?慕稚站在淮扬菜馆里,怀里抱了捧廖松琴送出的花,花束太大,让他必须两手合抱,十分有重量地占据着慕稚的臂弯。而对面站着的家伙不急不缓地摘了围巾,仍戴着皮手套的左手在慕稚肩上带了带,示意他回包厢。慕稚有些生气了。他不能送花,但廖松琴可以?慕稚不动弹,站在原地等答复。“庆祝你实习。”廖松琴笑了笑,“重吗,我来拿。”他说着就要伸手,慕稚没躲,顺从地由着他拿走。“我不能收你的花。”慕稚眉心皱起细小的纹路,显然因此而困扰着。廖松琴小臂肌肉收紧,被完美掩饰在整齐的衣着下。他沉默会儿,微微笑着问慕稚,“为什么?”慕稚避过他的问题,“如果这就是慕宁说的礼物,还是换成别的给我吧。”说完这句,慕稚低下头不再看对方,谁知这一眼,他在廖松琴的大衣间瞥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再一细看,慕稚才确信,廖松琴在胸前的衬衫口袋上别了他送的领带夹。
没有领带,却有领带夹。慕稚喉头一瞬发堵,他看着面前的廖松琴,想起对方似乎是步行过来的,捧着花,而前面那条街上就有一家花店,附近没有车位。分明是可以交给下属办的事,廖松琴偏要穿得严严实实在冬夜里自己去买,就为了庆祝慕稚入职实习。廖松琴是个非常、非常令人头痛的家伙。慕稚原本还想加一句“哥哥不会给弟弟送玫瑰,粉白色的也不行”,至此,这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他闭了闭眼,在廖松琴小臂上很轻地扯了一下,“往这边走。”进了包厢,慕宁头也不抬地问:“怎么去了这么久?”廖松琴答,“不小心走到反方向了。”慕宁这才搁下筷子,准备嘲笑,“多大人了,怎么……”话音突兀地消失在空气中。倒是林初立刻站了起来,“廖先生。”慕稚一边想着怎么跟慕宁解释,一边抽空感慨林初真是干大事的人,看到前任老板抱着一大束玫瑰进门都面不改色,比他哥沉稳多了。再看慕宁,他半晌才收了惊讶的神色,挑了挑眉,“这是在干什么?”“你刚相亲被拒了?”他指着廖松琴。“滚。”廖松琴落座,位置在慕稚身旁,“给阿稚准备的入职礼物,去店里时已经晚了,只剩下这束临时被退的。”慕宁露出鄙夷的神色,“你现在这么抠门了?别人不要的拿来给阿稚,就这态度?”慕稚眼观鼻鼻观心,专心夹菜。廖松琴在心里笑自己,原来所有人言不由衷时都一样,说拙劣的谎言来藏起纷繁的情感,哪怕说出去的话洋相百出,也只当作唯一的救命绳索。为什么要买玫瑰?廖松琴根本没有思虑,进店,选花,一眼相中。至于后续的说辞,慕稚会有什么反应,慕宁会不会有所察觉,这些全都被他抛之脑后,活了这么多年,头一次头脑发热当了莽夫。他是真心认为这花和慕稚相配。慕宁不知是信了,还是觉得只要送花人是廖松琴就没什么奇怪的,面色已经恢复正常。林初期间出去了一次,回来时提了盒精美的马卡龙,说是给慕稚的小礼物。慕宁默不作声看着,转手给林初多打了一笔奖金。一顿饭下来,慕稚都有些精疲力尽了。先不说身边坐着的廖松琴,慕稚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转到那束花上,等反应过来了就会匆忙别开头,一边又忍不住偷看那花的细节,打算自己去店里买一束。花心洁白,外围的花瓣茜红而靡丽,一大束挤在一起时像盛放的春日,碰一下就会淌浓酽的汁水。是喷色玫瑰,慕稚猜廖松琴根本不懂这些,只是看外观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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