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声,小电动车七拐八拐停在一栋老旧居民楼楼下,楼道口的太阳能灯发出垂死挣扎的亮光。
乔宿辉长腿一迈,从一旁下了车,伸手摘下周游星左耳的耳机,说,走了拜拜啊。
周游星说,乔哥。
停顿了数秒。
没等乔宿辉回头,他就笑着接上了下一句。
明天早上吃小笼包吧。
乔宿辉比了个ok的手势。
周游星骑车掉头,回家。
明明回家的方向是顺风,可周游星却真真切切地感到冷意顺着领口灌进衣服里,爬上了他的四肢。
冷死了,草草草。
乔宿辉进门打开灯,一束昏暗的暖色光束投向了房间中央的一块区域。地下散落着水桶和笔刷,旁边的架子是脏兮兮的颜料盘和长短不一的铅笔。桌上摆着一台电脑和缠成一团的数据线。
乔宿辉从冰箱里拿出一听饮料,换掉校服,穿上一件松松垮垮,粘上了点油彩的灰色卫衣。伸手揭开了画布。曲起一条腿坐在小木凳上,随手掏了一支笔沾了颜料开始涂涂抹抹。
大概画的是只鸟,泡在一潭看不清颜色的液体里,一只翅膀蜷无力地蜷缩着,另一种翅膀好像拼尽全力地伸展。
抽象吗,是的。
用意呢,没有。
有艺术价值吗,未知。
好看吗,确实。
乔宿辉眯起一只眼,目光落在画布上,却越过了画布,他看见鲜红的翅膀在挣扎,看见愤怒却无望的生命陷入泥沼,看见充实,又看见虚无。乔宿辉只是饶有兴致地蹲下来,静静地注视着一切。
当他站起身来,一幅画就完成了。
乔宿辉的画明明白白写着随意和粗糙,野路子的画法给了他稀烂的笔触和比例,也给了他无意识的敏锐的审美和天赋。
忘了是谁说过,乔宿辉的画好像山顶洞人拿树枝戳出来的,难看,但美。
乔宿辉起身,扎到旁边的懒人沙发上,把剩下的饮料一饮而尽,懒洋洋地刷起了手机。
这幅画可能会变成压箱底的废纸,别人手中的收藏,数学题的演算纸,五子棋的棋盘,飞向天空的纸飞机。
什么艺术,一幅画而已。
乔宿辉想。
刷着手机,看着自己玩的游戏的主播,一条好友申请的红点跳了出来。
乔宿辉没有特意隐藏过他的微信号,到处打听一圈朋友总能要到他的微信。
点开绿色软件,最顶上的一条,备注着:吴溟。
哦,网吧那个。
乔宿辉点击通过,黑色小猫的头像出现在他的通讯录里。顺便多看了两眼头像,大眼猫猫真的很萌很可爱。
对话框里“正在输入”和“吴溟”两个词条闪来闪去。
乔宿辉切屏出去看游戏直播。
最终弹出了一条,“烤肠很好吃。”
乔宿辉回,不错有眼光。
对面又慢吞吞地不吭声。
终于弹出一句,欠你两块钱,下次请你。
乔宿辉回,ok。
众所周知,欠烤肠不能还钱。
不久后校篮有一场比较重要的市级比赛,周游星这星期地来到网吧坐在一起。
理所当然地开了游戏账号加了好友。
吴溟这次又换了职业,枪客。打的挺好,但还是差点东西。
乔宿辉评价。
乔宿辉拈起一片薯片,凑到吴溟屏幕前看他清背包,看他把一堆低级卷轴丢掉,却留下了各种活动的兑换道具,有去年元宵活动红豆汤圆,踏青节的飞柳令等等。
乔宿辉的声音从组队耳麦里传来,“怎么都喜欢留任务道具,我之前,嗯,”声音一顿。
吴溟握着鼠标的右手几乎要把鼠标地下的电池槽扣掉了,即使心如擂鼓,却还是有点赌气地接上,“嗯?”
“有个网恋对象,他也喜欢囤任务道具,”乔宿辉说,“我记得开服第一个七夕活动,他囤了五百二十个红叶令牌。”
“哦,”吴溟想。
啊。
原来他记得我。
啊。
吴溟的鼠标停留在半屏,指尖微微颤抖,点击关闭了道具背包。
因为在下一个背包格子,就是满满的五百二十个红叶令牌。
“来吧同学,说说你为什么看不惯我。”乔宿辉抢完boss神清气爽,伸了个懒腰,侧身倚在电脑桌上,屏幕光亮下鼻梁挺拔,脸颊棱角分明。
吴溟犹豫了几秒。
他说,“我认识乔宿辉,游戏里的乔宿辉。”
“咦?”乔宿辉来了兴致,示意他接着说,神情有点怀念,“没想到还有人记得乔宿辉啊,你是被我爆过装备还是抢过boss?”
吴溟把略有下垂的漆黑色眼睛从屏幕上移开,落在了乔宿辉身上,他的视线没有闪躲,却有些闪烁,他说,“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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