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那个叔叔走了吗?”
“嗯,”江宁川停下手上的动作,盯着脸盆里的水发了会儿呆,“……已经走了。”
幸好隔了毛巾,指甲没有在掌心留下明显的痕迹。
该剪指甲了。他刚刚看了看女儿的指甲也长了不少,所以等会儿还要先帮女儿剪。自己出去干活,把小满一个人放在家里不放心,日头太晒,跟着去地里要是中暑了可不好,得找隔壁帮帮忙。还有些什么事呢,有太多事要做了……他试图用无数琐碎的小事填满生活的缝隙,以免思念见缝插针地钻出来。
过了一个月有余,江宁川终于死了这条心。
他真傻,明明是自己做了天大的错事,可又偏偏心怀侥幸,觉得章途能再来找他,也不想想,章途凭什么再来找他。
今天白天,小满跟邻居家的小孩打闹时摔破了裤子,大腿处有一个两指宽的洞。他们闹完江宁川就喊小满回去吃饭了,江宁川忙忙碌碌,天色又暗,没发现女儿的裤子上还破了个洞,一直等到要洗澡脱衣服时才看见。
江宁川一脸凝重地给裤子打补丁,小满则在一边愁眉苦脸地看着江宁川那粗疏的一针一线。小孩子素不会遮掩心事,心直口快道:“爸爸,你缝得太难看啦,别的小朋友明天都要笑我的。”
“爸爸不太会做这个。”被女儿这么直截了当地戳穿,江宁川有点发窘。他一直都不会这些精巧的针线活,小时候奶奶在时,都是她老人家做,后来奶奶过世了,他自己吃百家饭长大,日子过得马马虎虎,衣服破了也就破了,偶尔有谁家婶子看不过眼,就帮他补好。再后来章途来了……
怎么又想到章途了呢。江宁川眼眶一酸,忽然放纵了这种想念。
如果章途在,起码小满的衣服穿出去是不会被其他孩子嘲笑的。
小满看见爸爸的表情变了,还以为是自己说的话让爸爸伤了心,小声道歉:“对不起爸爸,我不该这么说。”
“没事,”见女儿如此懂事,江宁川心里更酸了,他看着眼前的这个孩子,柔声道:“你先睡,爸爸缝好这块布就熄灯。”
小满点点头说好,很快爬到床上去了。
江宁川看着沾枕头就能睡熟的女儿,叹了一声。
村里静悄悄,正是午休的时候,除了精力过剩的小孩子在撵狗追鸡,干了一上午活的大人们都在争取时间能上睡一觉。
章途站在江宁川家外的时候觉得自己是真没事找事,贱得慌。
当时在村里实在是怒火攻心,烧没了他所有理智,回来以后逐渐冷静下来,还是想找对方要个解释。可转念一想,对方连孩子都有了,还需要解释什么?而且这些年江宁川到底是怎么把自己作弄成那样的,腿摔瘸了不去治,还一个人养着一个孩子,见到他时那样可怜兮兮的神态又是摆给谁看?
他于是总想起江宁川瘸着腿走路的样子。对方努力想藏起腿的动作没逃过他的眼睛,那样的窘促,是显得很可怜的。要是江宁川愿意去医院照个片,接受手术,没准还能够治好。何况他不是说孩子快要上学了吗?养一个小孩很费钱,他瘸了腿,干的又是体力活,未必能赚别人那么多钱……
当年我那腿也是在他照顾下康复的,这只是知恩图报,互不亏欠。章途做好思想准备,跟医院请了假,再度回到这座小山村。
江宁川家坪里坐着一个小女孩,正趴在小板凳上,手里握着什么在写写画画。章途现在知道了,这是江宁川的女儿,叫什么名字来着?当时只顾震惊这小女孩管江宁川叫“爸爸”去了,没太注意江宁川管她叫什么。不过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容易忘事,他们上次只短短见过一面,还是在一个多月之前,这次就当重新认识就好。
“小妹妹,你家大人在不在?”
女孩子闻声抬头,看了看章途,忽然站起来跑向他,一改初次见面时的警惕:“我记得你,你是爸爸的朋友。”
章途有些惊喜:“你还记得我呀,记忆力真棒。”
小孩儿被这么一夸,就不禁面有得色:“我知道你!爸爸有张照片上面的人就是你,他藏着不让我看,但是我什么都知道。上次我对不上脸,但是这回就记得啦!”
知青们在村里很难找到什么有趣的娱乐活动,有一回郑筱筱的家人来看她,带着一部照相机,给大家都留了照片。那几天真跟过年似的,印出来的照片一人一份,章途临走前把自己的一张单人照留给了江宁川。
原来还在他手上。一个已经与女人结了婚的男人,却收着另一个男人的照片,什么时候他也会这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的功夫了。章途在心中冷笑,对江宁川的评价无疑又降了一个档次。
他虽然生气,却不会把这种情绪传染给孩子,章途蹲下来问:“那你叫什么呀?你爸爸忘了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便大声自我介绍道:“我叫江小满!小满就是那个小满,爸爸说我是那一天出生的!”
“那你……”章途正想问问她今年多少岁了,后面忽然传来一声犹犹豫豫的询问:“章、章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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