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宋卿捂住了麦克风,恰好错过这句话,她转过头看向宋知意,表情略有些严肃,“知道错了?”宋知意刚喝完牛奶,唇边有道浅浅的乳白色,乖巧说:“知道了,我不应该随便收别人红包。”宋卿还是想和闻奈解释这件事,又把手机拿起来,对着宋知意说:“过来喊人。”“哦。”宋知意慢腾腾地挪着步子,对着屏幕皱着小脸,不过再看清对方的长相后,不乐意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你好,漂亮姐姐。”宋卿顿时有些无奈,可能宋家人都是一致的颜控?“叫阿姨。”宋卿和闻奈几乎是同时说出口,两人隔着屏幕对视一眼,再迅速撇开视线。宋知意偏了偏头,嗫嚅道:“阿姨。”结束完这个步骤,宋卿让她回房间睡觉,等房间门关上后,她对着屏幕问:“你刚才是不是问了什么?”明知是场乌龙,闻奈又怎么会自投罗网。她深深地看了宋卿一眼,笑容颇有风情,妩媚而不自知,“小朋友很可爱,再叫句姐姐听听。”一剎那,宋卿听见了自己理智崩碎的声音。那夜,话题戛然而止,电话那头传来窸窣的轻微噪音,女人的呼吸均匀而平和,尾音和她的唇角一样悄然上扬,声音柔软,“卿卿。”宋卿指腹摩挲着手机的金属外壳,是炙热滚烫的温度,她低眸敛去多余的情绪,平淡地应了声“嗯”,那是一副听之任之的姿态。这一瞬间,她自己也弄不明白,心里是否有所期待。恍惚的思绪没游离太久,透过手机细细的电流声,隔着遥远的山岚水秀,闻奈的语调郑而重之,“宋卿。”窗外的高架桥驶过一辆霓虹灯,玻璃窗开了半扇,不齐整甚至走调的歌声见缝插针地钻进房间,还有路人的高谈论阔,自行车的清脆铃响这一切都清晰得令人心悸。地面的阴影明暗变化,也许是时机不太对劲,宋卿罕见地失了神。她闭了闭眼,突然想起神话传说里,人在濒临死亡之际,眼前会有一副走马灯的画卷铺陈开来,说是冥府的恩赐,用来叙述生平。宋卿想起了“久远”的故事。苍南古城,玉兰树,石桌,藤椅,闻奈第一次叫了她全名,画面里的细节突然就明晰了,一片浅淡色的花瓣飘落在女人的发尾,被纤长的手指拈起来,细嫩的白花沁出了浆液,中间横亘了几条褐色的皱褶。两人的指尖都是湿润的,而宋卿,是因为紧张。她鼻尖似乎笼着若有似无的淡淡香气,不由地换了只手攥紧手机,指尖在袖口蹭去了薄汗,声音嘶哑,“你说。”她想,这段初遇的剧情就算遇见文笔尚佳的小说家,也很难脱离青春文学里那种精致的俗气。这次相遇不足为外人道也。
闻奈沉默了几秒钟,忽然笑了笑,“你下周有空吗?”宋卿抿了抿唇,稍稍失落,“下周不行。”“出差?”“是。”“去哪儿?”“理塘。”闻奈随意地扫了眼腿上的泛黄的相册,最后一页是成摞的风景照,因为相册的塑料夹层不够用了,被主人一股脑儿地塞到了最后面,书脊被挤得变形,相册的铜锁扣微微爆开了一半。她找到了几张模样相似的花,沾惹了尘埃的露水气好似扑面而来,问:“出差的时候忙吗?”两人俱是一笑,都想起了在苍南古城的时候,宋卿也有出差这样的正当理由。原本的出差计划是一周,但因为检测院送了张闻教授的讲座入场券,所以宋卿必须在周四之前赶回来,只能压缩行程,订了明天最早班的飞机。宋卿几乎没有犹豫,“不忙。”闻奈应了声,伸手抽了张照片,抿了口酒,眸光湿润晶亮,“那记得帮我摘朵格桑花。”宋卿怔愣了下,在无人瞧见的地方,眼睛不由自主地弯出了弧度,温声道:“好。”闻奈心情也很好,“等你回来,晚安。”“晚安。”宋卿回应道。记得帮我摘朵格桑花,记得约定,记得想念。“喂!”远处有人在喊。宋卿立刻回过神,不再去想那句扰乱她思绪的“格桑花”。“哞~”小牛弯下脖子舔水,尾巴上的鬃毛晃晃悠悠地扫开了小飞虫,沾上了几种颜色的花瓣,身后是碧水蓝天,咖啡雪顶样子的白色山峦。大风吹拂过去,漫山遍野的野草像翻滚的波浪,一群羊毛毛躁躁地跑过去,后面有只黄狗追着,主人提着长马鞭落在最后,一脚踏出一个泥泞。“大姐姐!”扎着两个小辫儿的小女孩儿怯生生地从汉子的背后走出来,怀里抱着只刚出生的小羊犊,卷曲的皮毛上还沾着未干涸的羊水。她摊开手掌介绍,“这是我阿爸啦。”女孩儿脸颊红彤彤的,身上穿着白袄子,袖口沾了嫩色的草浆,说话的调子带着当地的乡音,婉转得像在唱歌一样。汉子体格健壮,额前缠了条红绸带,挥了下长鞭子,撅起嘴唇呼出一声清脆的哨声,黄狗跑得不很远,有条不紊地维持起羊群秩序来。他走近了,露出一口洁白整洁的牙齿,伸出手,说:“我叫多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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