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卿想着“娇憨”两个字,伸手搂住了闻奈的脖子。两人具是一愣,闻奈率先反应过来,看向男人,眸光稍暗,语调极其轻,“听见了吗?刘易斯,脱下来。”刘易斯颤颤巍巍地直起身子,咬牙切齿地说:“您还绑着我。”这个从东方大陆抢来的孩子听不懂她们的对白,仰着头问:“姐姐,他怎么跪着?”女船长搂住她的腰,轻声道:“因为他是偷东西的坏孩子。”这时候伪装在海盗里的男主角应该冲出来,很有义气地要解救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男人,副社长暂时顶了男主演的戏份,念了几句词。刘易斯震惊地看着给他松绑的男人,心里因为偷了他的钱包而愧疚,“别管我,你快走。”男主演握着刀,刀尖对着神情莫测的女人,“我不会扔下你。”女船长放下女孩儿,牵着她的手,眼神凛冽,“没人能从我的舰队中逃走。”女孩儿的眼睛里盛满了星星。——病房里,寂静无声。闻奈心里非常乱,所以她一直担心的欺骗与隐瞒,都是杞人忧天罢了。宋卿眼神挣扎,许久之后吐了口浊气,从被窝里露出双眼睛,伸出双臂,“姐姐,抱抱~”宋卿的短发被闻奈精心修剪过,摸起来手感非常不错。闻奈坐在床边,开始只是轻轻拥住她,后来手臂忍不住收紧,蹭着她脸上的纱布,鼻尖儿嗅到淡淡的血腥味,垂下眸子,掩去泪光。曾经以为淡忘的回忆,如今乍然记起,却是刻骨铭心。十几年前,那样爱撒娇的孩子,在祝遥离开以后,在她离开以后,熬过漫长的青春,究竟以什么样的心情,在苍南古城的夏天,平静而克制地称呼她“闻小姐”。闻奈以为自己遇见她时,已足够冷静,可现在想来实在漏洞百出。命运兜兜转转,世间最美好的相遇就是久别重逢。她们就这样呆坐了很久,久到想把错过的日子弥补回来,床头的花瓶里插着折来的花,风里裹挟着很淡的柑橘味香气。宋卿吸了吸鼻子,声音有点哑,“姐姐。”“嗯?”闻奈轻哼道,她单手搂着宋卿的腰,另只手五指插进短发里,轻轻往下梳着,摩挲着头皮,很宠溺地叹息,“怎么了?”宋卿把脸埋在她胸口,像只颓丧的小狗,“你会怪我吗?”
“不会。”闻奈轻抿着笑,动作稍顿,手指蜷起来。宋卿头皮一麻,忍不住缩了缩脖子,等那股颤栗的感觉渐渐逐渐退去,又凑了上去,闷声说:“我一直知道你在拂舟,住进去的那天晚上我根本睡不着,我猜你记不得我,可直觉又不是这样的”“你说你等的是我。”她絮絮叨叨地讲述着那天晚上的心路历程,从震惊到大脑一片空白,然后恍然如梦,失落,雀跃,在那几天几夜里,那样复杂的情感交织,宋卿从没觉得心跳如此快过。她觉得快死掉了,特别是闻奈说出“试一试”这几个字的时候,她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年少时的画面在跳跃,像走马灯一样闪烁。那时候,她背着手,把一支烟夹在指节,看着苍南的山脊线愣神,等待燃烧殆尽以后,坍落的火星烫醒神智,脑海里疯狂地叫嚣着“好”,甚至兴奋得浑身发抖。她期待的黎明的曙光终究是回来了吗?她想拥抱住姐姐,这个念头一旦有了,便如春日野草般肆意生长。宋卿用尽了毕生的演技去拒绝,才能显得自己不那么迫切,不会吓跑她。她说这些的时候,闻奈默不作声地当个倾听者,偶尔会应两声,表示自己有在认真听。这样一唱一和的讲述,持续了整整两个小时,宋卿很急切地握住闻奈的手,去表现自己内心的渴望。她心里总有种恐慌的感觉,好像一旦失去这个温暖的怀抱,将顷刻间被狂风骤雨倾覆。窗外阳光明媚,人声嘈杂,可她内心苦楚。宋卿仰起脸,脸颊有泪痕,又哭又笑,“我爱你,这三个字我藏在心里很久了。”闻奈脑海里的弦彻底绷断了,心里知道是一回事,但实际听到是另一回事。她伸手擦掉宋卿脸上的泪,眼底漫上一层雾气,迅速隐去,有心疼,有挣扎,说话带着鼻音,“爱我会是件很辛苦的事情。”宋卿重重地点了下头,咬着唇,“我知道,是因为林先生吗?”闻奈不惊讶她的敏锐,在她印象里,宋卿从来都是个很聪明的宝贝。闻奈轻轻“嗯”了声,神情有些疲惫,“也不止是林先生,林家内部盘根错杂,也有他做不了主的事情。”她轻抚着宋卿的唇瓣,眼神有种悲悯的感觉,“我也无能为力。”宋卿的眼泪跟着滴下来,语气带了丝不安,“没关系,爱你是我自己的事情,我心甘情愿做一只被囚禁的山雀。”闻奈端坐着,捏紧了她的肩膀,“可是我不愿意。”闻奈不愿意宋卿去做什么山雀,她如今与林家对峙的一切,都是为了“自由”两个字,陷入污秽的沼泽也好,榨干自己的价值,用余生去交换也好,她都要努力去争。为了宋卿争,为了自己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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