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柳满身泥泞地站了起来,他拍了拍手吸引了这些帮他挖掘的流民的注意力,说:“各位注意,如果有任何流民在挖掘过程中出现了异化现象,请及时通知我,让我来进行剩下的挖掘。”
“我不会太受影响。”白柳微微对这些来帮忙的,挖到自己一身脏兮兮的流民欠身道谢,“这其实应该算是我个人的私事,剩下的让我自己来就可以了,麻烦各位了。”
每当花田里某个地方有流民异化,那个地方的流民就会按照白柳所说的停止挖掘,很快整个花田上只剩白柳和刘佳仪还跪在地上挖掘。
但在刘佳仪第三次忍不住摇晃的时候,白柳扶住了刘佳仪,阻止了她还想继续帮忙挖下去的手:“可以了。”
白柳看向刘佳仪,微笑着说:“你受到的影响也够重了,帮我到这里已经足够了,剩下的我自己来吧。”
“可是……”刘佳仪咬住下唇,她扬起挖得脏兮兮的小脸和白柳对视了一会儿,似乎是还想坚持。
白柳拍了拍她的头,眉眼弯弯地笑,非常认真地道谢:“你已经非常棒了,但你总要让我这个成年人有比你厉害的地方吧?”
“不用太担心我。”白柳靠近刘佳仪的耳边轻声说,“它不会伤害我的。”
刘佳仪沉默了一会儿,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被流民和紧张的齐一舫拉上了挖掘出来的坑洞里。
整个花田,只剩白柳一个人一言不发的,跪在狼藉凌乱的泥田上,一个人向地底挖去。
那些来帮忙的流民在完成了他们能做的事情之后,也没有离去,虽然白柳说这是他的私事,但这些流民依旧默默地站在边缘看着白柳一个人往下挖掘,保持着一个不被污染的距离。
刘佳仪也站在这个边沿,她怔怔地看着白柳低下眼,调整着呼吸,一下一下地堪称小心地挖掘着。
白柳脸上的表情让刘佳仪有些出神。
她从来没有见过白柳这个样子,不再懒懒散散,什么都无所谓,可以把一切都玩弄在股掌之间,而是认真专注到让她觉得有点陌生的地步。
在之前营救白柳的时候,刘佳仪才发现他们对白柳这家伙一无所知。
当时她想,白柳这家伙真是太精了,把他们的老底都摸得透透的,自己一点都不透露给他们,对一个人就有一千种应付他们的面具。
而直到现在这一刻,刘佳仪突然有种触碰到了白柳藏起来的那个自己的感觉。
——一个人,孤独的,满身泥泞的,向着另一个埋葬在地底的人靠近的白柳。
没有任何人可以帮助他,没有任何人可以靠近他。
所有人都只能自愿或者是被动地当一个白柳的观众,站在离他有一段距离的安全线以后,看着他一个人平静地,执拗地,向着地下那个怪物靠近。
在刘佳仪走神的十几分钟里,白柳似乎挖出了什么东西,围观的流民都兴奋地喧哗起来,刘佳仪也被这吵闹声唤回神智,探头朝坑洞里望去。
白柳挖出了一隻雪白的,指节分明的右手,刘佳仪松了一口气——好在她没有猜错。
正当她准备开口让白柳把东西给丢上来,免得受到的精神影响太重,白柳的一个动作让她忽然怔住了。
她看到白柳垂下眼眸,然后忽然伸手去握住了那隻右手,十指紧紧相扣。
“总算是……”白柳的呼吸因为挖掘还没有均下来,因为挖掘沾满泥巴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个十足狡猾,就像是十四岁的白六玩游戏胜利了之后单纯顽劣的笑,“——抓住你了。”
刘佳仪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她好像看到那隻埋在玫瑰里断裂的手,回握了白柳。
玫瑰工厂(113+114)
众人在拆了一个小帐篷, 在花田的中央铺好,白柳自己从坑里艰难地爬上来,把他紧握的那隻手放在了布的中央。
所有人为了不被污染, 都和白柳保持着一定距离,但又执着地不离开, 就隔着这段距离安静地, 就像是潮水般,追着白柳沾满泥沙的脚后跟, 随着他, 推着他向前走。
白柳在地底里继续挖掘出一块一块残缺的躯体。
左手, 左脚,小腿,半边肋骨, 从第一颈椎到第三颈椎完全的脖颈,被白柳越来越深地从泥土里挖掘出,然后不带一点表情地安放在布匹上, 按照人体构造的规律重新拚贴好。
当整个躯体的拚接只剩头部和心臟的时候,血管从凝结的肌理里重塑生长, 撕裂的神经沿着顺滑的筋膜断点相连, 镂空的,没有心臟的胸腔仿佛开始呼吸般开始微弱地起伏。
看不到温热血液流动的, 雕塑般的身体以一种奇诡的方式严丝密合重新生在了一起,在白柳的眼前开始运转了起来。
而白柳只是安静的, 一个字都不说的, 挖掘搬运,拚凑躯体,精神影响加劳累重压, 几次都差点让他站不稳倒下,但却没有任何人能上前搀扶他——当然他也不需要,大部分的时候只是自己躺在泥地里深呼吸了两下,又踉踉跄跄地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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