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惑问:“这就是这些年你无法释怀的事情吗?”“是,”方予朝笑了,他问出了长久以来自己的症结所在,“这些年我一直在想,如果我不是我,清正宗会对我多看一眼吗?想必是不会的,那如果不会,我又何必因自己的背叛而愧疚?荧惑若有所思:“是吗?我反而看你矛盾得很。”方予朝道:“原本很矛盾,此时和魔尊聊了,便不再矛盾了。”他慢条斯理地说,语气中带着强烈的讥讽:“毕竟魔尊在立场对立的清正宗,仍能愉快度日,甚至还能让无俱剑主爱上你,那我又为何不能替魔族效忠到底呢?”他加重了“爱”这个字,像是在强调着什么。“我还有一件事想和你确认,”荧惑忽略了他的嘲讽,语气平淡地说,“尤惊是你杀的?”方予朝面无表情地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道:“是。”“她当着我们的面,喊你三哥,”荧惑道,“不论出身、不论种族,不管身份立场,她相信你又把你当成家人,你说的话她都记得住,能把人形魔那一句分毫不差地转述出来。然后呢,你做了什么?你把她杀了。”荧惑笑了一声:“我和岁云岐还在奇怪,尤惊功夫并不弱,什么人能直接潜入地牢将她一招毙命,先前我以为是舍潮,后来和虚花过招,发现被舍潮控制住的他并没有想象中强,我便对杀尤惊这件事有所怀疑。今日见了你,所有事情总算有了解释,原来是你杀了自己的妹妹。”一室寂静。半晌,方予朝用他那双剔透的眼眸看向荧惑,一字一顿地问:“我何时,说她是我妹妹。”“确实不是,”荧惑道,“那不过是尤惊身为魔族,心思单纯,自作多情罢了。”她此话一出,对面人的表情中有了些许的裂缝,看来他并不像是表现出的那么心狠,杀死尤惊这件事,起码他是不愿意去做,但又不得不去做的。“你是不是原以为杀了尤惊,向舍潮表忠心之后,就可以彻底融入魔族?”荧惑问他,转而一笑,“我以魔尊的身份告诉你,背叛原有立场投靠我的人,无论他多强我也不会重用,因为背叛这种事,他做过一次,就必定会做第二次。所以你无论再做什么,舍潮都不会相信你。”方予朝沉默着,似是在考虑她说的话,然后他嗤笑:“你这是在劝我回清正宗吗?如果我回了,对你有什么好处?我会直接告诉所有家主你的身份。”“我说过了,你有好奇心,”荧惑道,“你想证明自己,所以不会随便揭穿我。因为你也想看看,我那具身体到底有什么厉害之处,能让魔主都如此在意。”方予朝猛地笑起来:“荧惑,你真是太聪明了。”说完,他倏然掠进,伸手扣住了她的肩:“所以我现在要带你走,直接去禁地,让舍潮看看我这个清正宗的叛徒,才是四魔将里最强的。”荧惑只觉得肩膀剧痛,像是要被他捏碎了一样。她挣扎着,咬牙道:“我真不理解你们这种比赛给他人当狗的人在想什么,你再强也不过是比另外两只会叫罢了!”方予朝冷笑一声,手上更加用力,一剑破开他造出的结界。巨大的冲击将屋顶直接打开一个窟窿,方予朝御剑而起,打算带着荧惑离开。
但就在这时,天空中忽然出现一层冰蓝色的法阵,由规律的光点串联组成。方予朝见状,幻化出剑猛然劈去!但就在他的剑锋触及阵法的一瞬间,那光点忽然动了,竟是调转方向,指向了他!而荧惑这才发现,那并不是光点,而是原本指向地面的剑阵!整个清正宗,能启动如此巨大的剑法的,就只有——她如有所感,看向另一侧,岁云岐正凭剑而立,神色冰冷地看过来。“方师兄,”少年靠近他们,开口道,“是你伤了姜家主,对不对?”方予朝起先有些意外,毕竟他认为自己这件事已经做得足够周全。而且起了疑心的,也只有去过魔族据点的荧惑,没道理岁云岐会突然发难,除非他并不相信燕碌所说,打算先行过来查看一番,这才能发现结界的存在。或者说,他不是不相信燕碌,而是不相信自己。方予朝笑了,并不打算遮掩。他看到成百上千的清正宗弟子已经集结,正在大阵之下,为岁云岐掠阵。上次见到这样的场景,还是对方被委派剿魔重任。而他自己则是掠阵之人的其中之一,是可有可无、无人在意的千分之一。“没想到阿云来得这么早,实在是让我意外,”方予朝运气于掌心,也打算好好领教一番对方的无俱剑,“难道你早就对我有怀疑了吗?”荧惑道:“他是担心我。”方予朝看向她,神情中有一晃而过的迷惑。荧惑重复他的话,慢悠悠道:“你不是说无俱剑主爱上我了吗?”她道:“就是这样。” 混战“哈哈……是这样,”方予朝蓦然笑起来,“原来是这样。”荧惑侧头看着对方的神情,没说话。她感觉到,自从摘下了那张假笑面具之后,对方的模样中就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冷静的疯狂。她若有所思,猜测他会不会出卖自己,如果真的将自己魔尊的身份公之于众的话,她又该怎么和岁云岐解释。
海棠情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