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固执地僵直着脖子,以为使劲就能将头颅支起来凑近她,可用尽全力至精疲力竭,躯干却如鬼压床一般一动不动,他已经丧失了对身体的控制权,只有筋脉偶尔的颤跳证明这位帝王还有一口气。他知道自己现在是一副不入眼的模样,可他既然能看到殷曲盼,那必然是大限将至前的回光返照,她既入梦,他再是难堪丑陋,也要抓住机会好好瞧一瞧她……毕竟她怎么可能来呢?她怎么可能来见他呢?她将自己藏进了崇覃山,里面人不出来,外面人进不去,她厌恶他厌恶到了这样终年不复相见的地步,她一直没有原谅他。天子气喘如牛,口咽红肿,连里头都是成串密集水疱,呼吸时仿佛滚水热油浇透,灼痛难忍。可梦里的殷曲盼居然坐在他榻几旁,温柔细致地处理他的伤处,一如许多年前他故意在她面前受伤就为了讨得一丝垂怜一般,岁月静好。殷曲盼涂完药,将手中的小罐往旁边一递却迟迟没有人接过,她扭头看了一眼,只见嵇令颐假装看不见,自顾自地重新取药调制,摆明不想给赵忱临用天子剩下的。她轻叹了一口气,将多余的药收起来,转而唤了声:“颦颦,来为你父皇熬药。”嵇令颐嘴上乖巧地应了一声,却还是坚持先将调搽的药配好,灌入小瓷瓶后放在桌上,这才露出一副三分故作坚强、七分泫然欲泣的表情与太医沟通:“荆芥炒熟,生甘草,黄芩,防风,绵黄芪,用水三碗煎至一碗,温服。”她说话时离天子很近,怕他听不清还特意转头安抚了一句:“此方不可改动分量,有起死回生之功,父皇放心,娘亲在您身边陪着,必不叫您有事。”天子听到那“娘亲”二字时瞳孔忽然动了动,像是冬眠后初醒的鼹鼠,还透露出一股笨拙。他将一双眼睛死命瞪大,定定地盯着殷曲盼,努力伸起两根手指似乎想要触碰一下她,以验证这是否是一场沤珠槿艳。殷曲盼低头看着那努力往她这儿伸直的两根手指,上面已经有了岁月的纹路。“茵……茵,娘……”她沉默良久,最后轻轻握住了那两根手指,像是给了一只里牛头顶的两根触角一个准确的信号。天子的情绪突然就激动了起来,他的声音嘶哑难听,却一直在含糊不清地叫她的小字,叫着叫着,眼角处就流下了泪。殷曲盼看到了眼泪流至鬓发处的湿痕,伸手温柔拭去了,而后对他绽开了一个如繁花般明媚的笑,泛至眉梢,桃花滟滟。众人都见到了这对苦命鸳鸯的情愫,无人不感慨。除了一人。
赵忱临坐在一旁案几边,他也算伤者,还被传成了奋不顾身救出公主的大功臣,这回更是无人敢指点。他见到天子和殷曲盼的眉眼官司,心中嗤之以鼻,暗忖天子倒是个拎不清的,先被嘉贵妃架空,再被白月光风光办了个喜丧,自己呢?被美人诱惑得晕头转向神魂颠倒。他在心中好一顿批判,又聚精会神地盯着嵇令颐瞧,瞧她与人讨论药方,瞧她捡药轻嗅,瞧她一张明珠生晕的清绝脸上露出楚楚可怜的哀切。他瞧她揣着一颗黑心在人前做戏,却觉得她算计人时的表情也生动艳丽,摄人心魄,让人移不开眼。他不自觉地盯入了神,唇边还漾着个极淡的笑,手上理所应当地将她为自己调配的药握在手心,将那一小罐只属于自己的瓷瓶都捂出了温度。嵇令颐抽空往赵忱临那儿飞去一眼,迎面就对上了他如江南春雨般缠绵悱恻的笑,醉人又煽情。她一个激灵,忙不迭做贼心虚般左右扫了两眼,见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天子身上,并没有留意到这里还有个胆大包天的逆贼敢在龙体欠安时不知死活地笑。她微微松了一口气,转而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让这人脑子清醒点。笑?再笑?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这么喜欢笑,仔细把你一双招子都挖出来!赵忱临被她警告地下了脸,有些意犹未尽地遗憾收回了目光,装作一副知错就改的样子,可心里却翻来覆去地回忆品味她瞪他时上挑的眼尾。那一抹柔中带刚的弧度像是一把蝴|蝶|刀在他心尖狠狠割了一刀,有一种挑动神经的风情。他慢吞吞地将小瓷瓶在手心转了转,将心里那点痒努力按下,又有些坐不住地舒展了下长腿,换了个姿势继续目不转睛地盯着人瞧。一屋子的人竭尽全力用尽一身本事,总算将天子的那口气暂时维持住了,大家都知这不是长久之计,可嘴里还是一声声高呼:“天佑我朝,陛下吉人天相!”嵇令颐出去了一趟将陛下暂且无事的消息与众臣说了,那一群人也是一顿求神告佛涕泗横流。蔺清昼站在她旁边将凤氏与三皇子一党清肃的事与她讲了讲,稍一犹豫后轻声细语地对她说:“朝中还有我在,逆贼之事你便放心,今日受了这番惊吓,回去好好休息一番,别cao心累神。”嵇令颐冲他粲然一笑:“嗯,有蔺相这样的肱骨之臣,我自然放心。”小贴士:如果觉得52书库不错,记得收藏网址 ≈lt;a href=”≈lt;a href=≈ot;52shuku/”≈ot; tart=≈ot;_bnk≈ot;≈gt;52shuku/”≈lt;/a≈gt; tart=”_bnk” css=”lkntent”≈gt;≈lt;a href=≈ot;52shuku/≈lt;/a≈gt;≈ot; tart=≈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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